四大家族小辈间的情谊是自小培养的,数百年来代代如此。
按规矩小辈自学龄就会与皇子一同在皇家书院中共事数年。
但这一辈的相处却在一年后草草结束。
原因好笑——打得太凶。
当年入学堂时,墨羽尘的母亲刚刚离世。幼时把不住分寸,又是独子,他就更加难以相处。
谢玉陵和苏梓明也并非生来乖巧,忘了因为何事结下了怨,两边都不服软三天两头地拽头发、扯衣服。
书怀锦一心进修指望着早日回到书家,三个人天天闹事她的心情自然不好,逐渐加入。
谢时晚和尚曦两个人拉不住四个最后无奈将书院划成了两块才稍稍平息。
但也和谐不到两月就开始翻墙闹了,剑艺射礼什么习练过后都要摆弄一番。打赢了笑、打输了哭,纯粹到可怕。
后来各家宗主一致认为让这群孩子一起修习才是最不利于彼此情谊的,于是上书陛下结束了共修。
不过这段记忆却怎么也忘不掉了,所有人也都默契地守口如瓶,对其只字不提。
至于那些王八图,就是那个时候教给尚琰的。有没有暗指就不清楚了。
谢玉陵顶着副赴死的表情讲述完盯着连泯那压根不打算掩饰的笑颜凉凉地说:“你说过不打趣的。”
连泯摆摆手强收笑意道:“我没有打趣啊,只是谢公子你问问良心,这事如果不好笑你们所有人会一起装哑巴?”
谢玉陵无法反驳道:“儿时年少无知,也没有分寸。”
现在连为什么打都不记得了。
连泯问:“那这样说来,你们中也只有墨羽尘儿时少时一个样子了?”
谢玉陵回忆过后下意识道出实话:“其实他现在已经亲和了许多。”
假如没有听到前面的话,连泯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墨羽尘还会与“亲和”二字沾边。
要不是连泯死缠烂打,这些事谢玉陵是绝对会在肚子里咽一辈子的。
现在说出来了,他也要求连泯在肚子里咽一辈子。
连泯笑着点点头道:“有些好奇你们那时候这么不对付,长大后怎么反而还情同手足了?”
谢玉陵沉默了,思虑良久只能坦白道:“不知道。”
说完忍不住开口想噎连泯一道:“你若不做那些事,彼此之间的情分也不会浅。”
连泯清透的眼眸黯淡了一瞬道:“我也不需要这点子情分。”
“……真不知道你说的话有几分真假。”
“这句不骗你。”
谢玉陵若有所思地移开视线……
这两句都像假的。
……
上元宴是皇家大事,哪怕今年举办的最终目的不纯也依旧不能含糊。
尚琰喜爱凑热闹,却不乐意研究如何筹备热闹。
礼部送来的方案只是搁置,基本从不翻看。
幸亏礼部那群人都还靠谱,多数时候过个眼就足够。
皇室以玉楼春、白雪塔为宗纹,幡旗以金丝银月为衬。
谢玉陵抬手抚过旗面,流光跃然指尖,覆手掬起如细水游涟。
也像回忆的波澜。使他忽地看到旌旗萎地、光辉绝迹,赤焰遮天下就必见雪塔消融。
他从前世的汤汤秋水中脱身,愣了好一会儿神才将幡旗呈给了尚琰。
尚琰对这类事极不敏感,这旗到时要挂在哪、挂多少一无所知。
皱眉翻了两下、干笑两声,拱手作揖道:“你们办吧,我都批准。”
谢玉陵在这等大事上不惯着他,笑道:“殿下,此事还需你全程参与,不得马虎。”
尚琰:“……哦。”
他坐回身一边批阅桌上的废话奏章,一边闷闷道:“那有什么事啊?”
谢玉陵三下五除二地从堆成山的东西里精准翻出了礼部的上奏,然后,在一旁堆成了另一座小山。
……尚琰的表情都快哭出来了。
谢玉陵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不用费心,并不难办。”
尚琰轰地一声趴到桌上,双手举起奏折按在脑后、挡住耳朵。
谢玉陵反应过来想拽时他已经同桌子合为一体了。
谢玉陵:。。。
“殿下你不可逃避。”他伸手固住尚琰的肩道:“否则墨公子他们出关后一定会责难我的。”
尚琰勉勉强强地坐起身。
翻着看了不过两眼神思又开始游离,问道:“你真的只是个仆人吗?”
谢玉陵微愣掩饰意味地反问:“我有哪里不像吗?”
“倒不至于,只是你好厉害啊,比我厉害好多好多,怀锦姐对仆人的要求这么高吗?”
他还想说如果这样自己连做奴隶都不够格,可这话不免太没用了些,在个与他几乎同岁的侍仆面前尚琰还是会稍稍拾起点面子的。
谢玉陵暗暗松了口气道:“殿下年岁尚轻,总会成长的。”
尚琰又问:“你这么厉害,就没有想过……不做仆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