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大概没有什么美而不自知的人。这张脸和过去相比没有什么变化,从来都美得惊人。
作为一个善于利用所有条件的人,她当然知道怎么把最简单的外貌优势最大化,也丝毫不吝啬于付诸实践。
地上躺着的格罗斯特就是最好的证明。这是对付格罗斯特这种人最好的利器,从一开始,她就用这张脸引诱他、操纵他,格罗斯特也意料之内地成为她一步一步走上去的垫脚石。
人只要有欲望,就一定有破绽,只要有破绽,就一定能利用。
“……”
自赌场以来,她果然没有一刻能从那片名叫“赤井秀一”的阴霾里走出来。
赤井秀一的欲望是什么?
很难说。她不知道他所谓的正义能不能被称为欲望。她面对的,是一个浑身上下都没有破绽的人。
而她作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人,只能这样自保了。
梨衣只能在心里无奈叹气。走一步是一步,她有的是精力和他慢慢耗下去。
至于其他的,格罗斯特能带她来这里,就说明这里没有什么要紧的物件。梨衣找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又看向躺在地上的格罗斯特,掏出包里的口红在他脸上画了个乌龟。
被格罗斯特猜对色号的口红实在让人无法继续接纳。做完这一切梨衣就嫌弃地把口红扔进垃圾桶,头也不回地往玄关处走,不再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
被格罗斯特拖了一会,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梨衣还从后视镜里看见一辆尾随了她一路的黑色雪佛兰。
真是咬住猎物就死死不松口啊。
梨衣的指尖有些焦灼地一下一下点着方向盘。
论车技,她太清楚她绝对比不过赤井秀一,想甩掉他不是那么容易的。
红灯变成绿灯,梨衣打定主意,没有丝毫动作,即使后面的车鸣笛不停,直到绿灯开始闪烁的那一刻,才加速驶出停车线。
赤井秀一已经来不及跟上了。驶过路口梨衣才看向后视镜,那辆黑色的雪佛兰已经被远远抛在十字路口的另一边。
不敢有一点松懈,梨衣紧接着继续绕着弯行驶,不断地转弯,终于再也看不见跟着她的雪佛兰,才动身前往真正的目的地。
*
米花中央医院的住院部灯火通明,但她要去的地方被严格限制进入,只有走廊尽头的病房和值班室透着光亮。
值班护士跟梨衣很熟了,直接放她进来。
“直子小姐休息了么?”
“没有,下午做了检查,刚吃了晚饭在学着弹贝斯呢。”
被格罗斯特折腾到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还好赶得上。
“检查的结果,怎么样?”
护士的神情有些抱歉,“秋山小姐……还是老样子。青木医生最近在考虑更换治疗方式。”
太折磨了。
梨衣对这预料之内的结果叹了口气,“这样啊……辛苦你们了。”
护士连忙摆摆手,“没有,我们都很敬佩直子小姐,这都是我们应该的。”
直子原本是一名警察,在卧底违法□□时被强行注射了过量不知名的违法药剂。虽然因为她的功劳一举捣毁了那个犯罪集团,她自己却再也没有离开过医院了。
他们几乎把直子当成了销毁违法证据的容器,在逃命之前把所有剩下的药物全都注射进了直子的身体里。
没有名字,不知道成分,因此治疗和康复都非常艰难缓慢。
残忍到不能想象。
……卧底暴露就是这样的结局。
梨衣垂眸,“我在外面陪陪她就好,不进去打扰她了。”
护士有些意外,还是点了点头。
这里是公安控制的区域,梨衣终于能放下伪装和紧绷的神经,有些颓然地在病房门外的长椅上坐下。
病房里传来的生疏的贝斯弦音,遥远得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其实,她和直子在做一样的事。
原本是在美国读大学的,犯罪心理系。在FBI做犯罪心理顾问的亚历山大教授是父亲的好友,所以带着她去FBI学习,她也在那里认识了赤井秀一。当某个人在她毕业之际分手消失不见的之后,她回到东京,读了警校。再然后是从警校毕业,进入了警视厅公安部,接替因为卧底身份暴露而被组织成员杀害的诸伏警官,继续在组织里卧底。
直子是诸伏前辈曾经的未婚妻。“曾经”的意思是,在潜入组织之前,诸伏就和直子分开了。
直子是孤儿,没有亲人,诸伏又与她阴阳相隔,所以梨衣才会想要代替诸伏警官,时常来看望直子。
诸伏的遭遇,直子的遭遇,总有一天也会不可避免地成为她的结局。
她有胆量去面对这一切,现在却没有勇气再进去陪她了。
“……”
梨衣微微闭上眼,闻着消毒水的味道。这种没有人会喜欢的气味,却意外地能让她一团乱麻的大脑安静下来。
最初潜入组织时,从以往传回来的情报里,她就认出了Rye的脸。
赤井秀一。
很久没有再被她念起过的音节猝不及防地从唇边跳了出来。
就算他更名改姓,情报上写着“诸星大”,她也绝对不会认错那张脸。
她用了很久来消化这个事实。
在美国读书时的恋人,也是在她毕业之际突然消失的恋人。
原来那个FBI离开她是为了去做这么危险的任务啊。
在拿到代号前的一年多里,作为边缘人物她没有机会接触到Rye。两个月前凭着自身的能力和格罗斯特的引荐,她才成为了Margarita。
梨衣知道他们迟早会遇见的。赤井秀一是那个最不稳定的危害因素,所以她才要布下那个局,先发制人。
几天前的对峙,她也说不准有多大把握能真正反制他。这个人,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应对的。
结果在安排赌场事务的时候,她从格罗斯特嘴里知道杀了诸伏警官的人是赤井秀一。
格罗斯特只把它当做一件平常事。
“Scotch那只老鼠啊……是Rye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