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拾微和裴晏决离婚了。

钢印落下时，林拾微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像一片玻璃从万丈高楼坠落，在触地前就已经粉身碎骨。

裴晏决签字的姿势很优雅，钢笔在纸上划过的弧度和他签署千万合同别无二致。林拾微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这双手曾经温柔地抚摸过他的每一寸肌肤，现在却毫不犹豫地结束了他们的婚姻。

"财产分割协议我会让律师给你。"

裴晏决合上钢笔，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他甚至没有多看林拾微一眼，转身离开时，黑色风衣在民政局门口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林拾微站在原地，他以为自己会冲上去质问，会歇斯底里，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抓住对方的衣领问"为什么"。但他只是安静地站着，直到工作人员提醒他不要堵在通道上。

回到空荡荡的家，不，现在只是他的公寓了。

林拾微才发现自己一直紧握着那本离婚证，指节都泛了白。客厅墙上还挂着他们的结婚照，照片里的裴晏决笑得那么温柔，和今天民政局里的那个冷漠男人判若两人。

"是我提的离婚。"

林拾微对着空气说，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他走向酒柜，却发现里面只剩半瓶威士忌。还是前几天裴晏决开的。他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酒精灼烧着喉咙，却烧不化胸口的冰。

茶几上还放着那份该死的财产分割协议。林拾微机械地翻看着，每一页都刺痛他的眼睛。房子、车子、股票、存款...裴晏决把一切都分得很公平，公平得残忍。就好像他们的婚姻只是一场商业合作，现在到了清算的时候。

林拾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协议上裴晏决的签名。七年前，他们相识相爱。五年前，裴晏决在这里向他求婚。四年前，他们从民政局回来，在这张沙发上接吻，结婚证掉在地上都没人在意...

而现在，裴晏决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

林拾微打开电脑，开始修改那份他拖延了一周的项目方案。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刺痛他的眼睛，但他不敢关灯。黑暗会让回忆更加清晰。

凌晨三点，他的视线已经模糊，手指却还在键盘上机械地敲打。

天蒙蒙亮时，林拾微终于合上电脑。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流干，只剩下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痛。突然觉得这一切都荒谬至极，七年感情，就这么结束了。

"我恨你。"

林拾微对着离婚证上裴晏决的照片说，然后把它紧紧贴在胸口，蜷缩在沙发上昏睡过去。

再睁眼，刺眼的白光让林拾微猛地闭紧双眼。林拾微猛地坐起，一阵眩晕袭来。不是他熟悉的客厅，而是...

"茶水间？"

茶水间。裴氏集团的员工休息区。但装修明显是七年前的风格，那款早已被淘汰的咖啡机嗡嗡作响，墙上还挂着2016年度优秀员工的合影，照片里的人现在大多已经离职。

林拾微低头看，罪恶的离婚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标着"蔚蓝项目"的合同文件。更诡异的是，他的无名指上还戴着那枚婚戒，铂金指环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操..."他狠掐了几下自己的大腿，痛感真实得令人发指。难道还要在梦里回忆过去吗？有没有出息？

颤抖的手指摸向衬衫口袋，掏出的手机是2016年的旧型号。

锁屏显示：2016年6月20日，上午9:17。

这个日期劈进脑海。林拾微记得清清楚楚，这是蔚蓝项目立项的日子。在原本的时间线上，他作为项目组的数据分析师，要等到七月的启动会才会第一次见到时任副总裁的裴晏决。

"林拾微？你发什么呆呢？"

声音像一记闷雷击中林拾微。他缓慢地抬头，手中的纸杯"啪"地掉在地上，咖啡溅在裤脚也浑然不觉。

站在茶水间门口的年轻人穿着浅蓝色衬衫，领带松松垮垮地挂着，头发比林拾微记忆中要短许多，但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他死也不会认错。

"周...跃然？"林拾微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干嘛？见鬼了？"周跃然笑着走进来，弯腰捡起纸杯，"九点半的立项会，张总监说你的数据分析模块还没交，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睡过头了。"

林拾微的手指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疼痛真实得可怕。这不是梦。周跃然，他最好的朋友，三年前在那场该死的车祸中去世的周跃然。现在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还在调侃他。

周跃然的手掌温暖而有力，扶在他臂弯的触感如此真实，这不可能是一场梦。

"跃然..."他的声音发颤，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眼前这张年轻鲜活的脸，与记忆中灵堂黑白照片上凝固的笑容重叠在一起。林拾微的指尖不自觉地颤抖着，想要触碰却又不敢，仿佛面前是个随时会破碎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