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未见,他眼下隐隐泛着乌青,身上元灵的气息更加混杂,想来是剑下碎过无数元灵。
“好。”
“你说好便好。”
“师父,我从不想谈战事,但是……”夙昼道:“很奇怪,落乌连败数场,完全是弃城的打法,但弃到白咒城便不弃了。”
“白咒城……”容晚知道这个地方,她甚至还去过。
当时知道咒宿是落乌的第一任君首后,她寻了一个时间去过一次。
“你去过了吗?”容晚问:“回答。”
“去过了。”夙昼道。
“那为何还来问我?”容晚淡淡地看他一眼,坐在长廊下,倚着白墙,望着城主府内的山水石景。
“我想问,您同落乌如今那位君首是何关系?”夙昼自嘲般笑了一下。
“褚尽欢?没什么关系。”
“那……为什么他会输?输得连我都看出来是故意的。”
容晚听见这句话,抬眸望了一眼夙昼,他垂着眼睫,脸色不甚好看,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嫉恨。
嫉恨?
嫉恨褚尽欢?
容晚避而不谈,她心有失落,冒着被容皓察觉的风险,她不用灵力,行过数千里路,在冬日里赶至东州,见他一面,不是来听质问的。
人见到了,容晚不想再待。
“既然你很好。”容晚的声音微哑,似是冷风般落下来,她起身去寻衡游,只落下一道声音,“我回去了。”
她避开挡在身前的夙昼,心中发闷,垂下眼睛往另一方走,却没想撞上夙昼。
“师父,对不起。”
容晚音色淡淡,她并不介意夙昼的提问。所谓永远相信不等于永远不稳,但是他在她赶来的第一面就如此质问。
她不喜欢。
其实那一句,也不算得上什么质问。
和褚尽欢的过往她不想提及,而白咒城的一切秘密,本就不该由她来说。
“你想知道,有很多种方式。”
容晚退后一步,抬眸望着夙昼微红的眼眸,她眼中也泛起泪意。
“上因有很多很多仙官都知道我和褚尽欢是什么关系,落乌也有很多人知道,当年凡是有眼睛的都看见我和他在天坑决裂,你既然心有猜测,有那样多的人可以问,何必要来问我?”
“因为我不信。”夙昼执拗地挡在她身前,甚至微微俯身去平视她的眼睛。
他的嗓音透着霜雪般的冷意,“因为我不想相信他们所说的。”
“那你相信什么?”容晚眼眶微红,重复道:“你想相信什么?”
她不想和他争辩,轻咳了两声,身形一晃,被夙昼扶住。
若是不动用灵力,容晚挣不开他,明明他只是轻轻扣住她的手腕。
“夙昼,你大可以去问所有人。我和褚尽欢同门情谊,仅此而已。我与他坦坦荡荡,你凭什么认为一界之主、落乌君首会因为一个女子舍弃落乌?”
话落,容晚运转灵力,诡道禁阵的残碎阵法在她灵脉里流转,划破丝丝血脉。
容晚察觉不到痛,她只是动用挥出一剑的灵力,甩开夙昼。
容晚咽下唇齿间的血沫,尝到冷铁锈味,又道:“白咒城是咒宿遗迹,那里是血灵珠的来源,你的来处,曾经的归处,够了吗?还要我说吗?”
眨眼之间,夙昼的脸庞落下泪来。
夙昼眨了眨眼睛,又问:“所以您一开始都知道?什么都知道?我的来处,我的归处。所以过往一切就是为了看着凡人蝼蚁走向他的命运吗?”
夙昼的语气十分平和,没有声嘶力竭,也没有字字泣血,不像质问,平和地像过去,每一次同她撒娇说笑一般。
容晚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望着如今面容冷峻,眸色冷厉的夙昼,她窥见他强装镇静下碎成一片一片的心。
过往温时情意此时成为刀锋,一刀刀划在两个人心上。
其实夙昼说错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
她来到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洞悉所有人的命运,只不过一场游戏里的玩家,不知不觉被沦陷其中,以为什么都是真的。
她知道夙昼为什么是夙昼,而不是别人,她知道血灵珠的来源,知道咒宿是谁。
最大的错,或许就是本该无心无情地看他走向最终的命运。
而她生了恻隐之心,动了不该动的念。
“阿昼,你说得很对……”容晚弯唇一笑,眸中闪着破碎水光,道:“我是在看着我们每一个人走向命运。”
风冷而寒,明明容晚身无痛感,却觉得一阵冷意。
而衡游忽然朝他们奔来,急声道:“容晚你强冲禁阵了?我说容皓怎么来了,三千禁狱卫亲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