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见他,他亦会死于树下。命数在此,正如衡游——】系统第一次害怕她的怒意。
“住嘴。”容晚眸光落向那颗繁茂的桂花树,其间豆大的颗粒,泛着星星亮亮的微光。她问:“那是什么?”
【桂花树种】
容晚怔愣着望了许久,馥郁的芳香沁人心脾,她忽然走过去。那是与他同寿的树种,为什么他死了,你还活着?
【你要做什么?】
未用灵力,未使器物容晚攀着繁茂的树身,顺着粗壮的枝桠,用手去摘一粒粒的桂花树种。
一捧又一捧,她下意识地揣进怀里,直到溢出来,才想起可以存于灵境。
直到薅尽所有的树种,容晚乘云落入人间界。
阳光斜斜洒下来,碧草芬芳,羊肠小道通往密林深处。容晚身着白衣,怀捧灵弦草,指尖勾着一坛桃花酿。
“衡游,我们现在有很多很多灵弦草了。当年你改良的灵弦草这些年也长成了,留下好多好多种子,我分给了许多人,这样,灵弦草不再是珍贵的灵药,人人都能用得起。”
容晚眼中盈泪,说:“就是便宜了点,现在灵弦草不值钱啦!还有你的药草名录、丹籍炼术、灵药方册,对了还有那本我都认不全的画册,我已经托了好多好多人,最终会修订成书。这个世界的很多人,都会永远记住你的名字。”
“以后得很多很多年里,谁都会记得你。”
“这样的话,你可不可以原谅我?”容晚灌了一口酒,歉疚道:“原谅我无法长久地照顾阿弥,我想……”
“你一定会原谅我。”
“我只是没有时间了。”
困意渐渐浮上心头,容晚倚着衡游的墓碑闭目,她轻轻呢喃着,“我会将毕生所学全教给阿弥,比教给夙昼的还要多,你放一万个心好了!”
朝阳将落,浅浅的蓝从天边蔓延,染得容晚衣裙泛着金光。
夜色落下的第一瞬,容晚睁开双眼,微微侧头,冲衡游一笑,“走了。”
这一眼,容晚望得那么深,又那样浅,浅到风吹叶响,露水尚未滴落,人影不见,唯有那般茂盛的灵弦草随风摇曳。
桃花酿尚在碑前,饮酒的人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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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州境内,大雪落湍流,骑兵临境,正欲飞渡。
夙昼身着玄铁铠甲,侧目望向可杀鬼神的三界湍流,回身问道:“众将可欲随我攻伐落乌!先攻落乌再攻上因,一统三界!”
众人齐喝:“愿!愿!愿!”
雪势渐大,夙昼身骑黑马,肩上落雪纷纷,静静地望了一会,低声道:“渡江。”
此去一渡,纵有法宝阵印相护,仍难免死伤。而湍流对岸,即是落乌大军,此战,褚尽欢亲征,胜负难分。
“看天!快看天!”军阵中迸发激烈的叫喊声。
透过漫天白雪,夙昼闻声抬眸,入目是一道雪白身影,手中提剑,淡然地望向他,眸中无悲无喜。他忽然有些怕,莫名的恐惧让他不敢出声,亦不敢再看,避过她的目光。
容晚飞身而下,手中是出鞘之剑,执剑向夙昼而来。
听见暗卫的兵刃出鞘之声,夙昼轻抬手,暗卫隐去身形。布下结界后,他问:“师父,我很想您。”
容晚,我很想你。
自从那日吻过再吻后,他不敢明目张胆地见她。曾偷偷摸摸地见过她,也曾去过她窗下,走在过她身侧,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动用梦兽。
事已至此——夙昼几乎向她缴械投降,语气示弱说:“师父,我……”
“如若我要你收兵,永不攻伐落乌,你会如何?”容晚淡淡地望向他。
“那——”夙昼苦笑说:“我会听话。哪怕负我身后百万大军,哪怕负你,负我们从前所立的天道契……”夙昼身上似乎又有年少时的脆弱和无奈,“可正是要听话,听你的话,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夙昼扬起手指,指尖的两点光亮缠着两道血色,薛沐的死带来第一道血色,衡游的死带来第二道,:“这是我们昔年共同立下的誓言,只是为你,我能舍弃,可他们呢?”
“你依然想让我舍弃吗?”见容晚默默垂下眸光,夙昼失言,静静地等着容晚说话。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死去了。”好半响,容晚回身而去,却听见身后夙昼一声呼喊:“容晚,我绝不背弃诺言,为人间大业。死伤难免……”
“可是我要背弃了。”容晚笑了笑,转身跳入三界涡流,像一只孤傲的凤凰,最后一曲凤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