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容晚的视线落在夙昼身后。
陡然宽广的密道,距离尚远,便能望见一尊金光闪闪的帝王雕像,手中持着……一把拂尘?
热衷修仙的皇帝?
人间界的年号她并不熟悉,容晚戳戳夙昼的腰,问:“这是薛迢?座下刻的年份是霜元二百零八年,我们离开的第九年。”
“嗯。”被问询的夙昼丝毫不见方才的玩笑,他声音极为沉静,一如做帝王时气质山河的孤傲,一针见血地指出,“他是薛迢。”
冷冽的帝王忽然扯了扯嘴角,“当年见过您之后,他就……沉迷成仙。看如今人间修仙者众多,想来他开了个好头。”他赞赏道:“延续挺好。”
雕像周边是四方的水池,涌动的水波清澈透明,泛着闪闪银光,似乎并不是水,而是一池晶莹的气泡。
说是气泡,似乎并不是。
“阿昼,过来。”容晚打量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夙昼正玩弄雕像手中的拂尘,拂尘晃在手里,将掉不掉。
“你看水底是不是有珠子?”
“有吗?”夙昼凑近细看,手一抖,雪白的拂尘落入水波,转瞬即逝,只能望见泛起金色光芒的法阵。
“明氏阵印。”容晚盯着张着手的夙昼,他眼里平静不见慌乱,唇角微微撇着,显然是故意将拂尘扔进水里的。
“你下去。”容晚指使唇间暗笑的夙昼,说:“把东西捞上来。”
“遵命。”夙昼扑通一声跳进水里,水花四溅,容晚微微后退一步,寻了个舒适的地方——雕像前供参拜的软垫,坐下撑着下巴望过去。
流动着的银光闪烁,四溅的水花落在他脸上,顺着眉峰、眼尾往下淌。一颗颗泛光的留影珠被他摆在岸边,以一种奇怪的顺序。
明明可以动用灵力,他偏偏一颗颗亲手捞。
寂静的墓室里只能听见水波的声音,和一颗颗留影珠搁在地上的清脆响声。
“不是还有?你怎么停下了。”
“够用了。”水波里尚有银光,夙昼头也不回地朝她走来,走近时,身上的水分蒸干,他伸出手甩了甩,残留的几颗小水滴如雨落下,将要溅在容晚脸上,他语气轻快说:“下雨。”
“嗯,下雨,我去看看留影珠。”容晚避过夙昼,只听她颇为尴尬地笑了声,“你这么摆是挺有意思。”
几十颗留影珠摆成两个字,容晚实在看不下去,手一挥,留影珠整整齐齐地排成一个方形。
留影珠泛起光亮,容晚拿起一颗,注入灵力,“空的?”又拿起一颗,“还是空的?”
“师父手气不大好,我记得从前您在妖精那能赢几百万灵玉。”夙昼憋着笑。
一颗留影珠砸过来,夙昼抬手接住,得意地晃了晃,又瞅准容晚的身旁扔回去,“我才不看。”
摸到第十来颗时,注入的灵力得到回应,容晚小心打开其间串联的阵印,抬眸对夙昼说:“有了。”
“看看。”夙昼倚着墙站着,衣衫被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动,但他丝毫没有一起看的动作。
“你不和我一起看?”
“我看不见。”夙昼顿了一下,拖着软垫往她身边一坐,在一声叹息后扬起笑,说:“师父讲给我。”
“怎么回事?”容晚再不想问,夙昼如此明显的行为她怎会不懂。
熟知薛迢的墓室机关,随随便便穿过明氏的阵印。连随手一捞留影珠,都把全是杀阵的珠子留在池子里。
一句“够用”,一句“我看不见”。他显然早就知道此间会发生的所有事,他在引着她来这里。
恐怕不慎掉落的拂尘也是刻意为之。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容晚质问声戛然而止。
天道契的那几缕彩光,爬着他的指尖,汇入灵脉,夙昼痛地皱了皱眉,“我说不出口。”
“我不问了。”容晚眼眶莫名干涩,她继续摸下一颗留影珠。猛然间,她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那尊金像塑于霜元两百零八年,霜元一百九十九年消散在她怀里的夙昼如何能知道九年后的机关秘术?就算那时的他重生过一次,那眼下的人……
疑惑的目光落下来时,夙昼握着她的手,一阵刺痛,他们的血液一同涌向那颗留影珠。
当血红的阵印释放,珠内留影冲入脑海时,容晚只来得及问一句。
她紧紧攥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