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兮兮的凶兽被骤然而落的灿金阵印压制住,像一团漆黑的碳被焰火点燃,星点火花迸溅,它死命地挣扎着,忽然一只琉璃般的眼睛望过来,霎时间盈满泪水,拼命眨动。
安静下来的凶兽被阵法压制着缩小身形,直到成为一只小团子,头上的角便突兀地显现。
“怎么成这幅模样了?”容晚伸出手去碰凶兽的鳞甲,嗷呜唉叫的麒麟兽蹭着容晚的掌心。
一只眼睛失明,一条后腿断了。容晚为它止痛后,数个清洁皮毛的咒术萦绕着墨麒,终于露出本来的颜色。她小心地将它抱在怀里,路过倚在石壁边看热闹的夙昼,轻轻踢了他一脚,“走了。”
墨麒忽然躁动起来,它咬着容晚的衣袖让自己跳下来,一瘸一拐地往灵洞深处走。
走过一段距离,停下来,回头等待容晚,再走一段时,身躯被容晚以灵力相托,几千年来第一次放松身体。
“这麒麟兽是褚尽欢送您的?”夙昼幽幽的声音传来。
“不是。”
“您送他的?”
“输给他的。”容晚跟上墨麒,“打了一架,输了。”
“您还会输?”夙昼笑了一声,将眼睛转向盯着墨麒的容晚,她的目光眷恋幽远,似乎在透过那只半残的麒麟看别人。又似乎是在回忆某些过往。
“我当然会输。”容晚认命地闭了闭眼,声音淡哑,“没有谁会一直胜,而当年最后一战,你说你输给了我。”
“不是吗?”
“不,夙昼。从始至终是我输给你,一败涂地。”
前方的麒麟停住,爪子扣上一块突兀的石头,轻轻扣了三下。
一声极轻的唉叫,灵洞内无形的阵法露出踪迹,浅金色的符文顺着脚下环绕、旋转,将冷着脸的两位外来者团团包裹。
容晚早已准备出击的指尖慕然落下,这是她的阵印,从阵眼排布到阵印绘制,完全是出自她手。
这不可能……
同样被震撼到的夙昼亦是一怔,掌间即将飞出的杀阵被猛然收回。怎么会如此相似?在此间遇到墨色麒麟兽,那那人、褚尽欢是不是便是不曾飞升的灵洞主人?薛迢口中再不为仙的大能?
当年灵台审判时,他们都是最后一次见到褚尽欢。世人皆知褚尽欢已死,但唯有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褚尽欢只是离开了,无人知晓踪迹。
而他按照当年约定,宣布褚尽欢殉情而死。
“不是他。”容晚敏锐地过分,一声不吭的夙昼八成是想到褚尽欢了,这么多年,夙昼难道一直将褚尽欢视为大敌?不该如此。
“我与他的同门情谊消耗地所剩无几,但你要问我对他有没有感情。”容晚迟疑了一瞬,听见夙昼的呼吸猛然急促,她顺从内心说出真实的想法,“他对我而言,很复杂。”
麒麟兽已然将几处石块都点亮,杀人于无形的阵印此刻如同春风和煦般,抚摸过二人。容晚忽然感到眼前一阵刺痛,炫目的光迸发,眼睛刺痛得厉害。
一只温热的手覆上她的眼睛,容晚轻声说,“阿昼?”
刺目阵光随着风声落地,呼啦作响的声音刺激得灵洞遥遥欲坠。
“那我呢?也复杂吗?”夙昼在阵光熄灭的同时,收回覆在她脸上的手。
遮挡住的那双眼睛露出来,他似乎又看不出其间几分感情,几分在意。
“爱我吗?”夙昼冷不丁地问出口,“我是怎样的人都爱我吗?不管我杀了谁,谁又死在我手里,你都——”
“夙昼,真是很遗憾,我一次次欺骗自己不去计较过去的时候,你总是在提起。我现在不想回答你的问题。”容晚认出了这里的石像。
在麒麟兽身前的那一小尊雕像,以及那一对弯月形的玉佩。
“可明明是你更在意,你知道,我不在意那些故去之人,总是要有牺牲——”
凶猛而不留情面的噤声阵印落下,夙昼怔愣着望着容晚,她垂着头,指尖有些轻微的颤抖。
似乎能听到水滴坠落声。
“我知道你要问这些。”容晚感觉似乎有人在扼住她的脖颈,逼迫她停止呼吸,可心里的症结强行打开一个出口,逼得她在寂静无声的山洞里剧烈喘息,声音是哽咽的,“可我也说了不想谈,你以为这里是褚尽欢的灵洞,便言辞犀利,咄咄逼人,可我叫你不要说了,你为什么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