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自身化为戾气,一道道劈在结界上,隐隐能望见裂痕。
“一定要这样做吗?”容晚抬起茫然的眼睛,问:“不能封印,或者渡化吗?”
她怎会有茫然的眸光?九方莲白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诧异,隔着两重结界,随手拖了一直瘦弱的黑傀进来。
褚华秋吓了一跳,忍着叫挪到褚扶光身前,护住他。小树观察着褚华光的病情,淡淡看了一眼黑傀,垂下头继续施针。
“你比我想象中更强,比起从前真身,如今你真是不可小觑,九方莲。”容晚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演。
那只黑傀以极其嘶哑难听的调子乱叫,容晚皱着眉,“华秋捂好耳朵,小树堵住扶光的,灵力拦不住。”而她紧紧捂好夙昼的双耳,下巴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额间。
一双手覆上双耳时,容晚怒意先至,“你做什么?”
“舍不得您受黑傀影响,不然我们可就真的出不去了。瞧瞧夙昼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您恐怕要一己之力将傀灵全灭。”九方莲眸光一动,那一只瘦弱黑傀在火光里化为烟尘,轻飘飘落在地上。
“为什么你笃定我会全灭傀灵?”容晚问。
“因为谁人不了解怜光上仙呢?两重相较取其轻,在傀灵失控时,您不忍血傀被残害。可若是救血傀,那黑傀亦会同生。若是什么都不做,那我们只能困在这里。”九方莲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话是否会刺激到容晚,也完全不在乎是否在逼迫她。
“若是想要离开这里,必须全灭傀灵。否则,他们会去往人间。”九方莲忽然抬脚朝结界外走去,容晚的结界在他掌下崩裂,寸寸裂痕像流萤一般划过天魔,没入傀灵的虚相。
“你在妄图操控我。”容晚的眸光紧紧盯着碎裂的结界,九方莲仅仅打破了第一道,无数血傀蜂拥而至,向他们涌过来。
“啊啊啊——”褚华秋捂着嘴,仍是堵不住胸腔里不受控的尖叫。血色傀灵或飘或走,以惊人的速度将他们重重包围,甚至伸着手似乎要抓走吃掉他。
他紧紧抱着扶光,甚至将小树也护在怀里,将自己的后背留给血傀,哭叫着,“大小姐,救、救命。”
奇怪的是,血傀似乎并无恶意。傀灵仅有虚构的光影,并无实体,他们穿过褚华秋的身体,避过九方莲,向一个位置汇聚。
“啊——啊啊……”血傀们七嘴八舌地以一种奇怪的调子,似是同九方氏相似的吟唱,又像痛苦的不知所云的哀嚎。
“娘……娘亲……”夙昼脸上的冷汗里夹杂着细碎的血灵,他在荒无的雪原上赤脚奔跑,双脚冷得没有知觉,心口血脉如火一样灼烧。
无数柄剑刺穿他的身体,妹妹的哀嚎似在耳边,他猛然惊醒,俯仰之间带得容晚身形一晃。
眼前虚幻的光影是什么啊?夙昼努力地眨动眼睛,仍是一片血红的模糊,“师父?我看不见了。”他去抓她的手,努力缓和许久才缓缓抬起眼睛,看清楚围绕着他的那些血色身影,竟然显得有些梦幻。
一个小女孩蹲在夙昼身旁,有些远的距离,她是少有的不曾发出声音的人。
“眠眠?”夙昼的喉咙被声音割破,是无尽的痛。
眠眠。被提醒到的容晚想起她来,夙昼的小妹,自小不会说话,身体孱弱。在那个雪夜里,她被夙昼护在怀里,身受数剑。
眠眠的前胸后背是浓郁的血灵,她指了指耳朵,打出手语:“我听不到,他们也听不到。我很想你,哥哥。”
汹涌的泪意刺得夙昼难以开口,他亦是回答她,声音和手势一同出现,“我会带你们回家,我会……让你们安息。”
“够了!够了!”九方莲冲上前扯住夙昼的衣领,拉得他趔趄。他才不管这群人前情过往如何,只知道如果不灭傀灵,全都得死在这。
“回家?回什么家!你现在应该做的是送他们上路!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再说了——”九方莲简直是受够了,“血傀也会沦为黑傀,在这死气沉沉的傀地,编一个梦,这就是你说的安息?”
“九方莲。”夙昼起身,挣开容晚的怀抱,他指尖的杀阵一寸寸地落下来,绞上九方莲的脖颈,“你有什么胆子敢和我说这些话?以你对我师父的忠心?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你的目的?呵呵!”
“你敢碰我家里人一下,我保证让你死得不明所以。”夙昼狠狠甩开他。
“哎!”九方莲笑了一下,“我可动不了手。夙昼,曾经差点做上三界共主。容晚,你又差点做了首座。那答案岂不是很明显,死得不能再死的傀灵和人间无数苍生间要怎么选?红傀灵散解脱还是沦为黑傀,同类相食?”
“你——”夙昼正要扭断他的脖子,眠眠那双不见眼睛的空洞眼眶盯着他,指尖翻飞的动作在说:“我们愿意。”
稀碎的银白光点坠落,容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撕裂感,怎么选?谁来选?
“第一道结界碎了——”她喃喃道。
黑压压的傀灵同红傀相撞,纠缠的光影间,哀嚎声四起,夙昼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耳边嗡鸣,似乎炸出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