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担心,时枝的各项身体指标均正常,只是……”拉尔夫少有地皱眉疑惑,“连多位医生都无法说出她晕倒的原因,勉强给出‘身体超负荷运转,体力透支’的答案。”
奇柯一拍手:“好险,其实就是太累了嘛。”
洛基犹豫着指了指房门:“……可时枝助教还没醒。”
奇柯闭嘴了。
是的,还没醒——
按理来说,时枝绘凜仅作为现场的观测者,消耗的能量不如真正站在比赛场上的选手们,可她沉睡的时间远多于越前兄弟。
“也许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无法用同一标准来衡量。”拉尔夫若有所思。
“龙雅很难过呢。”杜杜看向手中的橙子,“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有那样的反应。”
那时,室内无风,空气一瞬凝滞。少年顷刻间熄灭眼中的光亮,死寂得窒息感翻涌。
他再次开口,却是极其克制。
——她在哪?
得到答复,匆匆送出橙子后,越前龙雅出了门。
“比昨天早上得知时枝助教请了病假还急迫……”
奇柯下意识应道,而后心虚地瞟了眼拉尔夫。
拉尔夫无奈:“我正常批假了。”
洛基起哄:“所以说队长一直都很关爱我们啊!”
喧闹之后又是一阵静默,不知是谁极小声地叹息。
“希望时枝助教尽早醒来。”
“是啊……”
……
走廊里的交流声透过门板传入室内已是声若蚊蚋,在雨声的掩护下更是潜踪匿迹。
越前龙雅保持静坐的姿势有了好一会儿,除却用时枝绘凜赠予的测评报告打发时间,他的视线流连于少女的面容,一遍又一遍、不知疲惫地描摹她的五官。
自认识时枝绘凜以来,越前龙雅一直有清晰的认知——
时枝绘凜生得漂亮,她的美是出众的。
深褐眉毛清晰流畅,浓密的长睫根根分明,高鼻梁、窄鼻翼,下颌紧致、线条锋锐,薄唇透着机敏,皮肤白得在薄暗中也扎眼。
他偏爱的那双眼睛现在是看不到了,他多想珍藏美神维纳斯的绝世之作。
深邃如黑夜的眼睛揉碎星光,蕴满明亮与神秘。
他鲜少见她露出明朗真诚的笑,那时候的笑意都不向内延展,警惕与防备深深驻扎于眼底。仅是漫不经心一扫,那股被洞察灵魂的战栗感从心底散发。她低垂眉眼时,连眼尾都流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调。
不,也不是所有时候的眼神都生人勿近。
他小憩时偶然惊醒,见坐在对面的她丢下忙碌的一切,单手支着下巴发呆,那双眼睛被蒙上一层淡雾,星星从高处跌落。他曾试图寻找她眼中的沉郁忧伤,可始终无果。于是他松了一口气,同样撑着头看向她。
没有温度地、抛开情绪地审视着一切……这是他从她眼里所能看到的。
究竟什么样的人在这么小的年纪就拥有这样的眼睛呢?
他不知道。
他想知道。
她的神貌确实留下了浓厚的一笔,可越与她熟稔,他便理所应当地淡忘她的美貌。
时枝绘凜很优秀,且对自己的一切都仅是只言片语。
但他有了隐隐的猜想——时枝绘凜是天才,而她似乎刻意淡化这一事实。
这样的她……
越前龙雅将视线转移到窗外,自醒来后,滂沱雨势渐小,总算没那么惹人生厌。
“咳……”
床上的动静惊得他回神——
时枝绘凜似感受到痛楚,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那张平和憔悴的脸皱巴巴地拧在一起。
“助教小姐——”
越前龙雅无暇顾及搭在腿部的纸张,直接探身呼唤。
时枝绘凜像陷在梦魇之中无法自拔,弓起身躯,一手猛然攥住他试探的手腕,不断收缩握紧。
“助教小姐,你怎么了?醒醒——”
由腕部传来的痛感已不值一提,越前龙雅放弃强行挣开束缚,空出的手覆盖住她暴露在被子外的手背,温声安抚梦中的她。
时枝绘凜的劲收了点。她嘤咛一声,眉毛微颤,似是苏醒的迹象。
“助教小姐!”他欣喜地唤了声。
昏迷近十二小时的时枝绘凜终于有了意识,但她的眼睛没完全睁开。
越前龙雅再次试探性地伸出手臂在她眼前晃了晃——
人总是会不长记性地在同一处跌跟头。
野兽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常会不抑制天性地驱除危机,这是某种本能,是不受控制的身体机能反应。
他又被大力扣住手腕。
“嘶……”
这次越前龙雅没忍住加倍的痛,皱着眉瞥了眼那瞧着纤细的手臂。
“你——”她睁眼。
“我?”他展眉。
下一秒,腕部的温热被撤走。听到意料之中的道歉,越前龙雅叹了口气,拾起散落在地的资料,重新坐回椅子上。
“啊,没事。看来助教小姐休息得不错,力气恢复了呢。”
他有意扫了眼那缩回被子中的右臂。
时枝绘凜仍处于浑噩的状态,觉得久违的声音刺耳无比,“嗡嗡”得在耳边噪个不停,长时间缺水的咽喉如火一般灼烧。
“比不上你——不好好在床上躺着,怎么来我这了?”
她哑着嗓子,没好气道,手臂摸索到床边,挣扎着想支起身子。
一片阴影迅速拢聚。
“别动。”
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时枝绘凜刚从久睡中脱离的迷糊感瞬间归零。她僵住,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那张骤然放大数倍的脸。
“是我没考虑到呢,助教小姐稍等一会儿。”
太近了——
时枝绘凜想回归无意识的状态或者像刚才那般出手擒住他,现在的每一秒钟都异常煎熬。
少年近乎有大半个身子横在她上方,他一手撑在她的身侧,柔软的床垫凹陷部分,时枝绘凜的头也跟着一坠。他身上除了衬衫就只披着一件外套,拉链晃动的“哗啦”声响清脆得让她无法刻意忽视这一切。
调整靠背的摇动把手在另一边,他轻巧地勾住它,速度缓慢地调节,不忘询问她的意见。
“助教小姐,这个角度可以吗?”
时枝绘凜深呼吸一口气,答非所问:“我很想质问史密斯先生一件事。”
“质问?”越前龙雅停下手中的动作,稳住前倾的身躯,“助教小姐方便说说吗?没准儿我也能助力。”
“助力?话别说太早。”她淡淡道,“我想质问——美国队的经费究竟用在哪里了?一张病床的宽度连三英尺都不到,摇动把手只在一边。”
越前龙雅温声道:“怎么会呢,我永远支持助教小姐的决定。”
“好,那你现在能起身吗?”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