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内容仅限舰长查看’,嗤。”弗洛伊德舰长看到超光速信息封面那几个红色的大字时笑了。“科林,你偷看了没?”他咧开嘴,对旁边蜘蛛般的机器人玩笑说。
“如果封面几个字也算的话,我负罪难逃。”机器舵手上部的两个短柄稍稍动了一下,这个动作可以理解成人类的耸肩。
“挺自觉的。说不定里面是些机器人不宜的不可描述视频呢。”弗洛伊德继续笑道,但很快就收住了。“行了,不开玩笑了,你也别背过身去,咱们瞪大眼睛看看他们这是演的哪一出。”
弗洛伊德打开了信息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舰桥内图片。背景是公理号硕大而整洁的舰桥,似乎是在与太空中同样黑暗的夜间拍摄的,里面的控制台上亮起的灯光星星点点,但比完全活跃的常量号控制台要少很多亮星。舰桥灯光自上往下打着。格兰德镇长身着正式衬衫,但显然不是舰长服,站在照片中央,苍老的面孔神色庄重。后方黑暗中,有个模糊的人形身影,但在上方的舰桥灯光下还是能看出它银色的金属材质。头部中央发出的红色光与科林镜头的红光非常相似。这个金属人身影背着手,与全息照片中的精干老人隔了一段礼貌的距离。
“他们的……自动驾驶仪?”弗洛伊德舰长看完图片底下公理号式的解释后,半张脸立了起来,科林从不知道自己的舰长还能做出这种精彩的表情。“你知道这是啥不。”弗洛伊德问科林。
令弗洛伊德舰长想不到的是,科林停顿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思索什么久远的记忆。随后深沉的机械声音才从面盘旁边黑色的扬声器发出。“这确实是我们的备用机体。”
“机型都变了,太牛逼了。”弗洛伊德说,“这能干什么?”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能干什么。”科林停滞了一会儿后,回答,“我这只有储藏室编号,搜不到它的电子说明书。”随后他又补充一句,“放心,到时候在地球上那段时间,我不打算离开舰桥,更谈不上换机体。”
“后方这一块到时候就交给你。”弗洛伊德舰长很满意地说。“看看接下来他们还有什么。”
接下来的是交还常量号的问答树。科林接手进行解析。令他意外的是,他们没有在问答树里附上他们的基础情况,也就是说没有把问答树延长,以便让常量号继续进行问答。在他一层层解析时,猛然停下了。没有与电脑联机的弗洛伊德舰长“看”不到旁边的机器舵手在解析过程中遇到了什么。
倒不是病毒。如果是的话,公理号对常量号的恶意也就太大了。只不过,科林在当时设计问答树的时候,在层层包裹的“包装纸”中做了一些记号。这些记号连弗洛伊德舰长都不知道,只有他才能识别。现在他再度拆开问答树的“包装纸”时发现,有些记号变位置了,还有些记号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如果是按照正常流程进行问答,不破解问答树,那么这些记号不会改变位置,也不会变化结构。此时它们从外到里都变了,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公理号人把问答树破解了。
他们还知道破解问答树来获取完整的信息。科林暗搓一把冷汗,如果他能出汗的话。还好当时舰长和自己都比较谨慎,编造了一套逻辑自洽的常量号概史概观,为此他们还互相提问了好几天,以求找到其中的破绽。破解这个东西的提议不大像是人类能提出的,如果他们的自动驾驶仪还在运作,这东西最有可能就是他们那个更换机体的自动驾驶仪干出来的。这么说来,他们的自动驾驶仪根本就没失效。
但他们的自动驾驶仪居然没发现他在问答树中做的记号,这事情也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他们都是同样的芯片,理论上明明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他能想到的,公理号上的自动驾驶仪很可能也想得到。
在科林拆封问答树期间,弗洛伊德舰长翻到了公理号给的另一份文件。公理号针对他们的问题,都非常非常详尽地发还了答案。第三份文件的白光投射在黑暗的舰桥玻璃上。那里的雾相比两周前已经稀薄了很多,不仔细看几乎都看不到。而他们的速度虽然在增加,但加速度比起起雾前在迅速减小,船体的振动也比之前剧烈了许多。
科林看到了弗洛伊德舰长打开看的文件。他稍稍瞧了一眼,发现都是地球的更详细的情况。原来他们把地球的情况分开发了一份出来。暂且把这个可能留着。他在旁边开了个全息屏,把问答树中的所有的内容呈现在上面。
弗洛伊德舰长看到了旁边新弹出的全息屏,但没有转过来。他还在研究着第三份资料。科林没有打扰舰长,而是在一开始舰长的允许下,直接从舰载电脑那里下载了备份,自己开始阅读分析。
整个舰桥只余舱壁的震动和飞船引擎抵抗越来越大的自身质量的挣扎轰鸣声。
弗洛伊德舰长看完了地球发过来的详细资料,才接着看发回来的问答树。问答内容与资料有相当一份重叠,倒不如说他们似乎不会用问答树,所以才针对问答树的问题原封不动地打包来一份地球资料,让他们自行查找。问答树的翻阅很快。随后弗洛伊德舰长转了过来。他没有关掉全息屏,而是对在身后待命的舵手机器人开口了。
“你也应该看完了吧?”年轻、消瘦,苍白皮肤的舰长问,“我先听听你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他们破解了问答树。”科林立刻说。
弗洛伊德舰长看着科林,“没有了吗?”
“给回来的回应很集中在地球环境恢复状况与资源储备上。虽然似乎没有我们想要的答案。”
弗洛伊德舰长瞪着红眼机器人好一会儿,才说话了。
“科林,还有一个东西你没有发现。”
“我不太清楚你感知情绪的能力如何,虽然你平时表现得很皮。但这其中包含了非常强烈的驱使我们落地的情绪。而且针对的对象是你。”弗洛伊德舰长看着舵手机器人,“不然,他们不会在这次的文件封面上特地写上‘所有内容仅限舰长查看’。”
红眼机器人没有答话。
“所以,我们的第一步计划,也就是让他们认为是你在主导我们船,很可能成功了。”弗洛伊德舰长说,“至少,我们知道如果他们想,大概会怎么对付被AI主导的船——对不起。”
科林的面盘上没法表达表情,但他没有揪着不放。“万一只是想让我们产生这种错觉呢?”
弗洛伊德沉默了。
“就是让我们产生这种错觉又如何?”舰长突然说。“该准备的还是得准备。”
“这么押题有意义吗?”
“重点是。”弗洛伊德瞪着科林,“他们在大张旗鼓欢迎我们回地球。如果有根绳连在我们船上,他们会死命抓着绳子往下拽。”
“科林,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没看出来他们发回来的地球环境有什么异样,时间不对这项除外。”弗洛伊德继续说,“这么好的环境放着不自己占着,还拼命招摇着让别人过来抢,这我觉得说不通。”
“这怕是个陷阱,科林,但我想不出他们为什么要我们下去。”弗洛伊德说,“搞不好地球早就不行了,他们都不在地球上而是在太阳系里。这你没法确定吧?这样的话,我搞不懂他们还要我们回地球干嘛,我们回去了他们不在地上,他们什么都捞不到。”
“万一他们就在地球上呢?”
“那他们编造时间干什么?”
科林被噎住了。
“有个可能,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会直接影响到我们接下来的行程。”科林开口了。
“啥?”
“地球炸了。”
“两个月内能炸——”弗洛伊德想对红眼机器人喷出“你疯了吗”四个字,但他及时刹住了车。“我操,真是这样我们回去个毛线。”
“但有个问题。”弗洛伊德说,“这样的话,他们让我们过去干什么?”
“抢船。”
“操。”弗洛伊德瞪着科林,“这也太阴了吧。”
科林没有答话。年轻舰长抱着脑袋,坐在悬浮椅中。
“操。怎么证明地球还在。”弗洛伊德苦脸望向前方的星空。“隔这么大老远的,他们要真想阴我们,我们也没法证伪。”
舰桥里再次安静下来。
“有个办法,但不确定行不行。”科林说。
“除非你的办法能绕过他们。”弗洛伊德说。
“正是这样。”科林回答,“发给地球基站。他们可能可以截得到,但是不影响基站回复我们。”
弗洛伊德盯着科林好一阵,下巴差点掉下来。
“牛逼,不愧是千年老机妖!”弗洛伊德一掌拍到科林的外圈结构上,“就这样!把地球所有基站的坐标编码都勾上,月球的也勾上,甚至可以勾火星的——基站能兼职观测吗?”
“可以是可以。问题是我们都很久没收到基站信息了。”科林说。“搞不好太阳系里的基站都完蛋了。”
“管那个干啥。”弗洛伊德舰长说,“有一个可能是一个可能。”
“这直接涉及到我们发信息的数目。只剩下两次。”科林说。
“这样要发多少?”
“运气好的话,一次。运气不好的话,三次才能证明。”科林说。
“好蠢啊,前两次都没有想到加基站坐标。”弗洛伊德说。
舰长停了一会儿。然后猛地一击掌。
“科林,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舰长说,“我不信发完4次信息之后我们就明明白白地只剩跳一次的能量,一定有盈余的。其次,如果真是地球炸了,起码我们还能留大半能量不用跳了。”
科林似乎在斟酌,但还是说了出来。“回马头星云也没有出路。”
“总比回太阳系更没出路好。”弗洛伊德舰长说,“你看看,马头星云那么大,难是难了点,贵在没开发。大不了就在马头星云里再研究研究呗。太阳系该挖的都挖差不多了,这次回去不就是捡个漏吗,如果我们想要的这个漏都没有,那还回去干什么?”
“对头。”科林回答。“是不是意味着船员又要被我们忽悠一遍了。”
弗洛伊德舰长瞪着机械舵手。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拔了这机器人的发声装置。“做都没做,就全把心思放在找后路上了。”他终于敲定这么说,“真要这样也罢了,比送死好吧?”
“当然咯。”科林似乎在笑。
“别老是涮我,科林,其实答案你清楚得很。”弗洛伊德舰长说,“那么现在,当我们还有两次回应,按照既定计划,最后一次我们得说同意回地球。但这次我们该怎么对付公理号那帮人呢……”
年轻舰长修长的双手枕在脑后,盯着窗外的深空。
“我觉得这一次根本不用再问他们别的东西。”
“他们没有发他们船的历史。”科林说。
“问了也没用啊。和我们一样,都是编的。”弗洛伊德说。“我还是想知道跃迁能源生产工厂的情况。”
“针对性太强了,一下子就知道你想要什么。”
“我知道。”弗洛伊德说,“然后对于他们想要我们舰内图像的要求咋办……常量号内部基本上都重排过。”
“找出古老图像是可行的。”科林回答,“我有记忆。”
“总之,我觉得这一次我们的回应特别无效。”弗洛伊德说,“浪费我们的资源,然后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得不到。”他望向窗外,“科林,你要他们舰上的历史用意何在?”
机械舵手沉默了一阵。随后低沉金属声音说话了。
“实话说,这是个自私的选择——作为自动驾驶仪,我关心的是他们那边那个自动驾驶仪的情况?——他是真的蠢,还是出事了。”
“他们还原问答树时没有发现我做的记号。说明不是与我相当水平的AI还原的。给回来的资料完全可以放在问答树中间,但他们单独放在外面,这不合流程上的逻辑,也就是说,这次回应主要是人做的,他们的自动驾驶仪失能了。但是给回来的照片又有自动驾驶仪身影,说明他还在为他们工作。这是个矛盾。” 科林说,“这个矛盾,我特别感兴趣。”
“如果说高尚一点的目的,就是我好奇他们船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导致他们给出这些回应。如果弄清楚历史,说不定也能推测他们的动机。”科林说。
“我认为他们会为了圆这些信息,和我们一样编。”
“没错。所以本来我就不抱什么期望。”科林说,“就当单纯调剂对话尴尬算了。”
“如果地球这个事情搞定了,我们怎么确定跃迁能源工厂还没被他们占领?”
“他们似乎没说活动范围。”科林说,“我们得问这个。”
“这会编吗?”
“可能性不大。”
过了一会儿,舰长突然问。“我们是怎么回去的?”
“一个半月后跃迁。”科林回答。
“我是说,跃迁后是到哪儿,直接地球?”
“不。在太阳系内减速。然后我们会绕地球先观察一段时间。”
“跃迁落入点呢?”
“距离地球半光日,给距离减速同时有时间观察地球。”
“唔。”舰长回答。“不先去木星集氢气么。”
“够用的。搞定了再收集也来得及。”科林回答。
“也好。”弗洛伊德舰长说,“按照路线来,一下子跑木星了好像不太对。”
“他们要求的舰内图像需要给吗?”
“你给吧。用以前的图片。”弗洛伊德舰长说。“这玩意没有登记时间吧?”
“我有办法搞定。”科林回答。
“搞定了就发吧。”弗洛伊德舰长说,“及早确定,及早调整。”
一早起来,汉改了主意。他不想留一张纸条完事。他头一次积极地去上课,课后借着问问题的契机,向德卡德先生提出自己的想法。戴眼镜的老师心领神会,在两人交谈之中不着痕迹地带着汉慢慢离开教室,远离教学区的监管。
少年装作自己在严肃地陈述学术事实,但他自己都意识到声音里有点打颤。德卡德先生冷静地听着少年陈述。在听到汉暗示自己想进一步进修时,老师的眼睛里只是极快地闪过一道光,再无其他情绪流露,比汉掩饰情绪的功力深厚得多。
“很好。”老师说,“你先回去与父母沟通一下。说教学区的人同意你去长时间进修。如果有任何疑问,你告诉他们,明天中午执教老师会上家门与他们面谈。”
“如果他们问到你是哪儿来的老师怎么办?”
“首先,不要告诉他们我是从哪儿来的。大区内的人多数会认为大区的教学区没有外面的人。”德卡德先生说,“其次,如果真的问了,就说你不知道。”
少年看着老师,点点头。
汉回到家,与父母说明了这个事情。出乎意料的是,与父母的交谈相当顺利。一开始母亲听到他要离开的消息还很震惊,但在听到汉说明天中午执教会过来谈话的消息后,他们的反应就平静了很多。他们没有问老师的来历,没有要找人核实。汉斟酌了一会儿,告诉父亲有什么问题明天找执教问,反正放心,在教学区工作的都是有资质的人。
农民夫妇对儿子的态度相比前两年宽容了很多。汉有时候都不敢相信这是他认识的父母。老爸老妈仿佛一下子泄了气,短短一年之内,对儿子做的任何事情都不再发表意见。他们毕竟是自己的父母,与别人相比,没有做错什么。看到父母苍老颓态,有那么一瞬间,汉就想放弃自己去O区的念头。但少年强烈的自尊心使劲堵住了慈悲心发作。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可千万好好的。汉有些木然地看着显然年老的父母,心想。
与古早时期需要人力耕地不同,有机器人帮助,农民夫妇不需要汉这棵独苗给家里打下手,耕地仅仅是一种高尚职业,自落地以来地球镇就鼓励所有人继承劳动。汉知道父母对自己有些失望,但没有挽留。下午闷在房间学习间隙,汉思考良久,还是决定叫上与他关系比较好的劳作机器人N2。N2一开始拒绝进人住的地方,在汉百般劝说下妥协了。飞行劳作机器人进来后,汉说出了他的想法。
“N2,这话不能发给你。”汉说,“我要进O区,不呆在这里了。”
N2窄矩形的蓝色LED眼睛变成三角。汉知道它在诧异。
“和家里人说过了。”汉说,“我……只是不想在这里呆着罢了。”
N2不会说话。它伸出折叠爪子,示意汉要平板。爪子在平板上飞速打下一串话。【为什么不想?去多久?】
“弄死你们老大的是大区人。”汉对N2说,“我过去没事,和这没什么关系。但我不想回来了。”
N2迟疑片刻,再度打下一串话。【要我做什么?】
“别告诉其他机器人这个事。现在找不到证据。”汉说,“对人也一样,还有,任何人问起,就说我去进修了,千万别对任何人说我可能回不来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不说,心里总是有个结。”汉说。“然后……机器人的嘴比人严。”
汉第二天把自己要晋级的消息告诉哥们拉什。虽然与拉什也联系不是特别密切,但与后来一声不吭就走掉,然后让这大熊到处打听相比,还不如一开始就告诉他。
当天中午农民夫妇见到了老师。他没在场听老师讲什么,只在收拾东西同时模模糊糊隔着门听到双方对话。德卡德给他的准备时间非常短,一经同意,当天就走。外面没有传来他预料中的争吵。等他发觉外面安静下来,忍不住开了条门缝,发现父母坐着,都默默地喝炒麦水,德卡德先生则礼貌地坐在一边。他知道父母被说服了。
他拎好包裹出来,一开门就看到母亲开始默默抹眼泪。不要多愁善感啊。看到这场景,他的内心在尖叫着抵御动摇冲动。为了不让自己一开口就被不由自主引出泪水,他僵硬扭过身,沉默地走向门口。德卡德先生已经在门外;他知道父亲投射在他身上的眼神非常复杂,里面既有希望也有失望;母亲的啜泣声既让他留步又让他想立刻逃离。最终他什么都没做,也没有多看父母一眼,低着头拎着大包小包走出了门。
不过只要出了这个门,他就感觉好多了。最重要的东西在他看来莫过于奥托给他的那台八爪鱼式的电脑。一定都塞好了。他跟着德卡德先生一路走过曲折的巷子,左穿右穿,这种走法令他感到陌生。
他们穿过好大一片空地,汉猛然明白他们绕过了正常途径的关口。他们显然在“偷渡”。不过德卡德先生保持一贯从容,他也没理由对老师的选择有所质疑。O区的高层楼房愈来愈近。德卡德先生从袖中掏出什么,说了几句,不久从墙后翻下来几个青年。汉打量他们一眼,这些人都不认识,不过他们周身气质和之前的小混混特别相似。这令他大为吃惊。
“东西有点多,帮忙搬一下,以后就是我们的人了。”德卡德对那几个年轻人说。
“这……”汉猛然感觉不太对。
“怕什么?”这几个青年见到少年的窘态,笑道,“搞不坏你的东西。”
“没事的。”德卡德先生说。汉这才把东西交给了他们。
几个青年扛着包袱还能飞檐走壁。他们瞬间翻到高墙另一头,身影全都不见。随后他们进入O区,此时少年才开口。 “老师,那些人不是——”
“对,他们是两边倒的人,也叫墙头草。”德卡德先生说。“小混混归小混混,都是看人吃饭的。我们这边给的条件丰厚点,就成了我们的临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