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雾气还未散尽,西苑演武场的青铜地砖上凝着晨露。楼容璟望着眼前丈高的青铜香炉,喉结微微滚动,薄汗涔涔——炉上倚坐着个赤膊和尚,左手拎着酒葫芦,时不时来上几口,正是西苑先生香禅子。
“小容容且看!”香禅子翻身落地,手里佛珠激射而出,将三丈外的铜铃击成粉末,“这招‘铁珠子’如何?”
“名字不怎么样,你取的吧?”楼容璟毫不客气地说道,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我今日仍是练马步?”
“急什么!武极之体如未开刃的古剑,先得用砂石磨去锈气。”他突然扯开楼容璟雪白中衣,指背在楼容璟单薄的胸腹间轻击两下,“啧,比刚来的时候多长了半钱肉。”
晨风卷着东苑弟子的窃语飘来:“听说了么,前两日司马先生房里有个叫阿青的杂役半夜从东苑出来,衣服都撕破了......”楼容璟身形微晃,显然是被吸引住了目光。
“心乱则气散。”香禅子蒲扇大的手掌按住他的肩头,“当年小眠眠初学剑,可是在雪地里站了三天三夜......”
楼容璟哪还有心思扎马步,脑海里都在想着刚才东苑弟子的话,以司马炿月的性格,是不可能跟一个普通杂役走得如此近的,那么他们口中的阿青很有可能就是......
“想什么呢,心神不宁的?”香禅子将酒葫芦递到他嘴边,“一听到司马炿月的名字你就跟什么似的,放心,小眠眠不会喜欢他的。”
琥珀色酒液入喉如刀,呛得楼容璟眼角泛红,“我自然信眠儿,可是我不信司马炿月那小子。”
香禅子手臂一挥,佛珠顺势嵌入地砖,排成几行,“来,踩着珠子扎马步。”香禅子挑了挑眉笑道,“那你不怕我抢小眠眠?”
“你要是抢,我早就没机会了,毕竟这些年都是你在她身边。”楼容璟小心翼翼地踩着地上的佛珠,稳住重心。
“你跟小眠眠都那么聪明,就别欺负我这样心思单纯的人了。”香禅子耸了耸肩,轻叹一声道,眼里满是委屈的模样。
“所以......你喜欢不太聪明的?”楼容璟一语道破香禅子的心思。
“你!”香禅子气不打一处来,这两口子每次一唱一和,说又说不过,打也打不过,憋屈得很,趁着楼容璟还没入境,他可要好好欺负一下。
日头攀上飞檐时,东苑方向突然钟鼓齐鸣。莳熎的紫玉算盘撞开了西苑大门:“你还有闲心教徒弟?苏屿和晴茹今早被逐出学院,晴茹是你西苑的你是一点儿不关心。”
楼容璟脚下一滑,佛珠硌进足跟。香禅子扫了一眼,突然拎起青铜香炉:“小容容,今日功课改作‘托鼎观心’。”千斤重的香炉稳稳落在楼容璟肩头,“数够三百息,我就带你去看小眠眠。”
“当真?”自从入西苑后,楼容璟与潼眠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自然是想去南苑见她的。
汗水模糊视线时,楼容璟听见香禅子与莳熎的争执。
“传言中的杂役阿青肯定是潼眠,听东苑的人说那夜她从皇兄房间出来的时候,手臂受了伤,她也不告诉我,定是不想让我们担心。”
“小眠眠只要能爬起来授课,身体应该暂无大碍,你就别担心了。”但凡她受很重的伤,那都是不省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