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骁亦唇角噙笑:“我难得来一趟,殿下可愿意把你那张银角柘木弓借我试试?”
“想都别想!”司徒璃当即向他飞去一记眼刀。
她唤侍女奉上茶水点心,赫连骁在离她最近的一张座椅上坐下,抿了口茶,道:“北殷使团来容都,自有鸿胪寺安排,殿下唤我来,真的不是假公济私?”
“别胡说,有正事问你。”司徒璃面露嗔色,“北殷六王子也在使团里,他是你六哥,你知不知道他为何而来?”
“是赫连烺要来啊,”赫连骁霎时敛了笑意,冷哼一声,“北殷王病重,国中是二王子和四王子的天下,许是这两人想在争夺王位之前把无关之人清除出国吧。北殷王室现在自顾不暇,暂时没有力量对大容开战,赫连烺多半也只是来巩固和约,他这个人没什么头脑,殿下不必太过忧心。”
“王子对北殷的近况倒了解得十分清楚。”
“北殷毕竟是我的母国,我自然会多关注些。”
“王子你和你的兄弟们关系是不是不太好?”司徒璃好奇道。
“不太好?”赫连骁半是讽刺半是冷笑,“我从来没有把他们当手足,他们也从来没有把我当手足。二王子赫连灼曾经想让狼咬断我的右手,我可不会忘了这桩仇。”
司徒璃想起来,赫连骁曾向她提起过此事。赫连灼想废掉赫连骁的右手,兴许是因为赫连骁命中注定要用右手屠戮北殷将士的预言吧。但无论如何,对自己的亲兄弟做出这种事,实在太过残忍。
“王子你有几个兄弟啊?”
“九个,如今在世的只有四个了。”赫连骁边说边轻描淡写地抿着茶,“大王子因谋反被北殷王赐死。三王子因为企图弑君被二王子当场诛杀。五王子是中毒死的,据传幕后主谋是四王子。七王子年幼时染病夭折。八王子因为生母身份微贱,刚出生就被王后派人扔到京郊河中淹死了,无人追究此事。至于十王子,因生母孕中被人下毒,天生脑疾,心智只相当于三岁孩童。”
司徒璃听罢愕然。
这就是北殷王室,弑父杀子,手足相残。如此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十个王子,如今健康活着的竟仅有四个。赫连骁在北殷王宫中还经历过些什么?
“你……”她脸上露出一抹哀戚,“你那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啊……”
赫连骁神色柔和了些:“我母亲是雪岭圣女,他们不敢真的对我怎么样。”
话虽这么说,但明里暗里的欺辱想必不少,司徒璃心中生出一丝酸楚,久久盯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殿下这是心疼我了?”见她这般模样,他却笑盈盈道。
“谁心疼你了。”司徒璃别开目光,“可是他们都下毒谋害你了……”
赫连骁仍含着一抹笑意,专注地凝望着她:“所以,殿下你要知道,我经历了千难万险才能来到容都见到你。”
俗话说祸福相依,如果他没有被送往战场,如果他没有中毒、没有被洛凌救下,他也许不会来容都,不会与她相识。
“是么,”司徒璃心中被微微触动,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北殷王室倾轧这么激烈,等二王子和四王子真正开始争夺王位的时候,国中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九王子你能在容都避祸,也算好事。”
赫连骁默然了一瞬。
“是啊,是好事。”他接着便转移了话题,“殿下不是想问我关于赫连烺的事吗,他这个人生性风流,耽于声色,恐怕有官员投其所好,与其勾结,殿下若不放心,到时候不妨派人盯着。”
司徒璃颔首,又问道:“快到午膳时间了,王子不如留下来用膳吧?我让小厨房做你爱吃的菜。”她偏了偏头,“王子爱吃什么?”
赫连骁怀着心事,稍稍犹豫,答道:“今日就不必了,我……还有事。”
他不想和她一起用午膳吗?司徒璃略感失落。
难道真有什么紧要的事务?她想不出来,便也不再去想了。
……
北殷使团抵达容都时,正逢上巳节。
司徒璃原以为他们会在三月中旬或下旬到达,没想到三月初就到了,幸而礼部准备得充分,没有出岔子。
上巳节这日,在琼台苑举办了一年一度的赏花会,司徒璃并没有出席,而是留在宫中处理政务,下午便得了消息,说北殷使团一到容都,赫连烺便去了容都最有名的花街柳巷。
“派人注意着他和什么人接触过。”她吩咐道。
第二日的朝会上,北殷使者正式呈上了国书,但赫连烺并未露面。
北殷使者是这么解释的:“六王子初至容都,舟车劳顿,水土不服,故而在驿馆休养,还望殿下宽宥。”
司徒璃自然不信,她听闻赫连烺昨夜五更才从花街返回驿馆,可不是什么舟车劳顿、水土不服。
“既然六王子身体不适,那今晚的夜宴想来也无法出席了?”她问。
“非也,”使者连忙道,“六王子休息半日便好,今晚必将准时赴宴,请殿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