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在桌面上的是一份契书,内容与使者报给赫连骁的条约别无二致。
赫连骁的印信是带在行囊中的,即刻便差人去取。
“还怕我反悔不成?”他亦笑道,“咱俩可都拜过堂了。”
“家事是家事,国事是国事,怎能混为一谈。”司徒璃笑盈盈地说着,自顾自地又斟了一杯酒。
房里本就燃着火炉,温热的酒饮下,更加让她觉得身上发热。她坐到妆台前,开始取下头上的钗环,卸下脸上的妆容。
等赫连骁签完契书,她已经脱下了华丽繁复的婚服,只着里衣,赤脚踏在柔软厚重的地毯上,走过来收起契书,锁进柜子里。
赫连骁也已脱下婚服,伸出双臂紧紧环抱住她的腰,道:“我怎么觉得,比起我这个人,你更宝贝这份契书?”
“我就是爱美人更爱江山——”
她话未说完,便被一个吻打断了。
接下来是铺天盖地的吻,几乎令她头晕目眩。于是她索性闭上眼,沉溺在他坚实的怀抱和温热的气息里。
夜还长,他们有一整夜时间去做那个夏日午后,女贞树的树荫下,他们想做却又没做的事。
……
次日早晨,司徒璃坐在妆台前梳妆,紫樱刚为她盘好发髻,赫连骁便走过来,示意紫樱退下。他站在司徒璃身后,取出一支簪子,在她头上比划。
“这是什么?”她从镜子里瞥见了,伸手捉住他的手,“给我瞧瞧。”
那是一支玉簪,通体由上好的白玉雕成,顶部开着两朵并蒂的白玉兰,温润洁白,仿佛生长在枝头,未曾被人折下。
“上回送你的那支是银簪子,不配你的身份。”赫连骁温声解释道,“当时我正在筹措养兵的银钱,身上一个多余的铜板都没有,我一掌握了北殷的内库,就想着取最好的白玉让人给你雕一支新的。”
司徒璃回想起了今年生辰那日,赫连骁赠给她的镶玉银簪。
“上回你送我的那支,已经烧得不成样子,再也戴不出去了。”她惋惜道。
“一支簪子罢了,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可那是你送的,自然和别的不一样。”
“那我每年都给你送新的,一支比一支好。”
赫连骁说着,低头在她发上轻吻了一下,而后温柔地将白玉簪子插入她的发髻里。
司徒璃偏了偏头,往镜子里照,道:“这可是你说的,一支比一支好,往后不许敷衍。”
“决不敷衍。”
待两人都衣装整齐后,赫连骁问:“宫中可有需要我拜见的人?要去拜见陛下吗?”
“不用,陛下不见人。”司徒璃伸手为他理好衣领,稍顿了一顿,又道,“陛下已经时日无多了,石神医说,他撑不过元月。”
赫连骁面上流露出一丝惊讶,轻轻拥住她,似在安抚。
“所以,我们得尽快做好把北殷纳入大容的准备。”司徒璃继续道,“要造户籍,要量田地,要统一钱币,要安抚民心,要巩固关防……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有我在,璃儿不必忧心。”赫连骁笃定道。
“那便交给你了。”她仰起脸,朝他微笑,“北殷王,事情若有差错,本宫唯你是问。”
赫连骁吻了吻她的脸,在她耳边呢喃:“遵命。”
……
腊月三十之前,江湄、洛凌和路鸣镝都回到了容都,作为有功之臣,皆得了封赏。
这一年的除夕宫宴,司徒璃做主邀请了不少宗亲大臣,可谓热闹非凡。司徒瑶和德妃的缺席被觥筹交错掩盖了过去,最爱挑刺的康王司徒敦也没有找麻烦。
宴会将近尾声,众人像往年一样,移步明昭楼观赏烟火。
当漫天烟火点亮整座容都城时,司徒璃与赫连骁不在明昭楼上,却在飞雪殿中。
两人依偎着坐在炉边,炉里烧着炭火,一旁的温酒壶里暖着青霜酒。殿门开着,从屏风缝隙里可以见院子里挺拔的玉兰树,树枝上挂着几只红灯笼,温暖的红光驱散了冬日的寂寥。
酒温好了,赫连骁举起酒壶给她斟了一杯。司徒璃一口饮下,熟悉的浓烈醇香在口中蔓延开,带着一股柔和的甜意直往心头窜。
“真是许久没有喝到青霜酒了。”她感叹道。
“北殷使团这回带来了不少,天天喝都行。”赫连骁道,“冬天里喝着青霜酒,吃着烤肉,最是享受。”
“我想吃你烤的肉。”司徒璃眨着眼睛望着他。
“普通的肉多没意思,等开春了,我亲自给你打野味,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