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后。
“喂!”
一声尖锐的怒吼响彻了整个大厅,就连赌桌上散落的纸牌仿佛都被愤怒的声波震得发抖。一名身着红色丝绸长裙、头顶竖着一对猫耳的魔族女子拍案而起,碧绿的瞳仁因怒火缩成细细的竖线。
她伸出染了丹蔻的锋利指甲,直指面前的俊美青年,龇牙咧嘴地骂道:“该死的人族,你绝对出老千了吧!”
钟晖伸手把成摞的筹码拢进怀中,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慢悠悠地说:“出老千?哪有?我又不是没输过,这一局是运气好才赢了。”
红裙猫女气得胡子打颤,刚刚那一局她可是一口气梭/哈了五十枚绿色筹码!居然全被这个人族奴隶赢走了!
这怎么可能!那个臭奴隶拿到底牌的一瞬间,脸上分明露出过纠结的表情,难道是故意演出来骗人的不成?
——的确是演的。
在正式上桌之前,只观摩了几分钟时间,钟晖便摸清了郄地卡牌的规则。
郄地流行的主流卡牌设计上很接近扑克牌。由于郄地有四位领主,因此卡牌也有红、蓝、黑、黄四种花色,但一共只有1到10共计四十张数字牌,外加一张象征相繇的九头蛇王牌。
而这张赌桌正在进行的卡牌游戏则像是德/州/扑/克的简化版,魔族赌徒称之为“白金轮/盘”。同样遵循从两张底牌和五张公共牌中选出一组最大牌面的规则,牌面大小的排序也大致相同。
同时,白金轮/盘还有三项十分特殊的规则。
第一,王牌和红1只会作为首轮底牌发出。
第二,当牌面含有王牌时,无条件大于任何牌面,这种组合叫做“神选”。
第三,当牌面含有红1时,无条件大于神选。
钟晖算是德/州/扑/克的老手,四十一张牌的白金轮/盘在计算量上远小于五十二张牌的德/州/扑/克,自然难不倒他。更别提他相较于其他魔族赌徒,还具备一个巨大的优势:对于面部微表情的掌控和观察。
这一路见识过来,钟晖见到的魔族基本以半兽模样居多,少数像那位盛怒的猫女一般拥有人族面孔,但基本也保留了兽耳、毛发或鳞片之类尚未进化完全的部件。
对于钟晖而言,这些魔族的小心思相当好懂。即使他们能忍得住眉毛和嘴角的起伏,也掩饰不了瞳孔的缩放或尾巴的抖动。结合每一轮投注的金额,手中的底牌孰大孰小,他一猜便知八九不离十。
钟晖并非百战百胜,毕竟他没有出千,也不会真正的读心术和透视眼。但他输掉几局损失的金额,与他在这半个时辰内赢走的筹码相比,根本是九牛一毛罢了。
仅仅两刻钟时间,钟晖手中五百金币的初始筹码翻了不止五倍,而是十倍!
难怪一桌魔族皆是脸色铁青,一手好牌却赔了个底掉的红裙猫女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暗暗发誓非得找出这低贱人族出老千的证据不可。
她瞥了一眼一直站在人族青年椅背后的黑发男子,心中升起几分忌惮。那是张没在翡翠城里见过的生面孔,即使那人衣着朴素,她还是从外溢的苦涩魔气中嗅出了危险的气息。
令猫女倍感离奇的是,身为魔主,他竟然让奴隶坐在赌桌前,还心甘情愿站在奴隶的身后,俨然成了奴隶的保镖,毫无威严可言。这般掉价的放纵举止,虽说没有违反聚宝盆的规定,却也足以让她感到冒犯。
猫女冷哼一声,冲路过的服务生招了招手,颐指气使道:“你,去查查他身上是不是动了什么不干不净的手脚!”
那服务生恰好就是领钟晖和杨拙进门的大耗子,他闻言打了一个哆嗦,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过去。
“霞珠大人都发话了,客人,麻烦你把衣服脱了吧。”他上下打量着那个无法无天的人族奴隶,无奈道,“聚宝盆赌场是公平公正的,就算你只是个奴隶,我们也不会冤枉你。”
这勉强还在钟晖的忍受范围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冲杨拙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切莫轻举妄动,一言不发脱掉外袍,把内衬的袖子也卷了起来。
为了拿取方便,一般赌徒能藏匿工具的位置也就只有衣兜和袖口。想利用储物戒之类的元力法器是不可能的,赌桌上都装有专用的元力波动检测仪,一旦向储物戒灌注元力,机器会自动报警。
身正不怕影子斜,钟晖坦坦荡荡地向大老鼠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外衣和衣袖,问道:“这样可以了吧?”
“呃,这个......”大老鼠支支吾吾,只觉如芒在背,悄悄抹了一把冷汗,“我说了不算,霞珠大人说了算。”
前有来历不明的高等魔族,后有实权在握的领主座上宾,两人魔气中暗含的敌意激烈碰撞,摩擦出的火花几乎能引爆这一方小小的赌桌。他一介人微言轻的服务员夹在中间,实在是进退两难啊!
被称为霞珠的红裙猫女柳眉倒竖,不满道:“只脱一件外套叫检查吗?人族就是一群爱耍小聪明的东西,别想糊弄我!”
她尖锐的指甲尖直指钟晖的眉心,傲慢地抬起下巴,高声道:“现在赶紧脱光,老老实实跪下,我要叫人来好好检查!”
此话一出,众魔族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不少赌徒拍手称赞,还有人趁机起哄大叫,叫嚣着该给不长眼的人族奴隶立立规矩。
身处风暴中心的钟晖望着眼前无缘无故掀起的滑稽狂欢,内心出奇地冷静,甚至有点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