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晖“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像是给小动物顺毛一样轻柔地摸了摸杨拙的头。
因为她是除了你之外世界上唯一一个不想让我死的人。杨拙默默地想。
他没有骗钟晖,母亲的音容笑貌他真的半点都想不起来。他每一次从死亡的阴影中醒来时,睁开眼看见的都是一具破麻布裹着的尸体。深夜大雪纷飞,雪片把脏兮兮的麻布染成干净的白色。
第一次,杨拙痛哭流涕。
第十次,杨拙掩面啜泣。
第一百次,杨拙一言不发地守着尸体过了一夜。
第三百次,杨拙无视了那具尸体,径直爬起来回屋休息。
第四百九十九次,杨拙忽然又想起她。即使她没有留下任何能让他回忆的痕迹,他也根本不记得她的模样,但他还是有一点点想她。
思念是很可怕的,会让一个人变得软弱、变得胆怯,而曾经的他并没有软弱和胆怯的权力。
所以他选择遗忘,忘得很彻底。
杨拙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松开了,钟晖的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灿橘色的桃花眼内透出几分担忧之色。
接着他听见钟晖用笃定的口吻轻声说:
“杨拙,你哭了。”
杨拙一愣,冷峻的面容难得露出一丝迷茫。他难以置信地抬起手,果真摸到了几滴湿润微凉的液体。
开什么玩笑。
魔族是不会流泪的。
钟晖拭去他的泪水,又亲亲他泛红的眼角,安慰他道:“没事的,这里只有我在,想哭就哭吧。”
想哭就哭吧。
杨拙方才没来由地落泪,现在听到这句话却又没来由地想笑。
活了这么久,钟晖是第一个对他这么说的人。
短短一句话,足以让他或辉煌或壮烈或悲惨的几百次轮回全部黯然失色。
他觉得自己在钟晖面前一直很可笑,数百次轮回锤炼出的冷硬盔甲,只需钟晖轻轻一碰便支离破碎。
这很危险,但他却甘之若饴,恨不得把最柔软的内里亲手割开给钟晖看,只要钟晖看过之后愿意给他一个亲昵的吻。
不,还不够。
仅一个吻,远远不够。
钟晖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杨拙凤眼微眯,一把攥住钟晖的衣领,狠狠亲了上去。
和钟晖蜻蜓点水般纯情的吻不同,杨拙的吻凶猛又激烈,带着一种撕咬猎物的狠劲。钟晖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直到后腰撞在西风殿的柱子上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他还不会在接吻时正确地换气,被亲得大脑发懵。微妙的缺氧感反倒放大了感官的反馈,钟晖只觉上颚、舌尖和齿根都被舔舐得泛起酥麻的电流,耳畔隐约回荡着暧昧的水声,而自己的手不知怎地就迷迷糊糊地滑到了杨拙的腰上。
那一截劲瘦有力的腰肢被正红色腰带勒出流畅的线条,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摸到充满爆发力的紧实肌肉。
晕头转向的钟晖突然感觉手腕一紧,才察觉到原来是杨拙在拉着他不知所措的手往自己腰上放。
钟晖脑子嗡地一声,蹦出两个小人。一个天使,一个恶魔。
小天使说:“注意下时间地点好不好,这里是黄金夫人的西风殿,而且天还没黑呢!你这样动手动脚合适吗!”
小恶魔说:“可这是杨拙主动的哎,稍微摸两下过过手瘾怎么了?再说了,你难道不想摸吗?”
小天使说:“想。”
久违的新鲜空气涌进肺腔时,大口喘息的钟晖几乎有种如梦初醒的错觉,一时间搞不清楚到底谁占了谁的便宜。
杨拙恋恋不舍地舔了舔唇角,正欲开口,西风殿的大门却不合时宜地打开了。
“呀!”一声尖叫响起,引得两人齐齐转头。
抱着一摞卷轴的霞珠站在门口,食指直指紧密相贴的二人,气得嘴唇都在颤抖:“领主大人派我来监督你们果然是对的!你们竟然,竟然在神圣的西风殿白日宣/淫!我非得教训你们不可!”
话音未落,她把卷轴一扔。头顶猫耳竖起,绿眸放光,玫红色的聚元甲附体,腰身压低,已是蓄势待发的进攻姿态。
杨拙周身的气压低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卷起飓风。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左手,一道黑色的盾牌瞬间拦在前扑的霞珠面前。
钟晖眼睁睁地看着控制不住惯性的霞珠像猫和老鼠的汤姆猫一样重重拍在盾上,又眼冒金星地跌了下去,心说这同事关系大概是不可能缓和了。
与此同时,杨拙捏碎了那枚宝蓝色的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