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归远没再多说什么,他回去拿上衣服,出来时发现从择善站在房间门口。
从择善接过杜归远手里的围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从择善想把杜归远送到楼下,但杜归远没让她进电梯,从择善心情低落地开口:“抱歉,我不知道她会来。”
“她担心你。没什么需要跟我说抱歉的,跟你妈妈好好说。”杜归远拍了拍从择善肩膀,“回见。”
杜归远走后,屋子里气氛很是别扭,三个人坐在桌边吃饭,要不是有许茹诗,这饭真就跟拼桌似的,沉默得无以复加。
从云吼完人就心生后悔,她也是被突然冒出来的杜归远给吓了一跳,记忆还停在从择善读高三那会,一时转不开弯。从云装作不经意地打量屋子,并没有看到男人住过的痕迹,心想刚刚确实是误会,但从择善直到现在都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从云又不好意思拉下脸去问,只能不尴不尬地待着。
许茹诗主动解释了一句,说去酒吧是跨年的,压根没邀请杜归远,杜归远是后来在网上看到消息急匆匆后赶过来的。
“阿姨,您别多想。”
从云听到这脸色稍微好了些,说:“你们年轻人,就爱往那酒吧钻,那儿什么人都有,不出事是不出事,出了事怎么办?你让家长怎么办?”
从择善不想跟从云掰扯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开口道:“你突然过来书店有人管吗?打算住几天?”
“没开。放心,我不在你这住,我今晚就走。”从云阴阳怪气道。
“妈,我不是那意思。”从择善无奈。
许茹诗:“别啊阿姨,来都来了,玩一圈再走嘛。”
“没那心情。我来就是看她一眼,还喘气儿就成。明天熟人儿子结婚,我还得赶回去喝喜酒。”
“礼送到了不就成了。”从择善道。
“不成。你妈我也有自己的社交圈,不能不去。”从云说完又意有所指地道,“当初本来想撮合你俩,谁想到啊,你是大小姐,理也不理,看也不看。”
许茹诗闻言打哈哈道:“哎呀,相亲不都得看眼缘嘛,这个没成就下一个呗。”
“小许呀,这成家不是过家家,得讲究个门当户对,这日子才能过得下去。你说对不对?”
许茹诗听出从云的意思,噗嗤笑出声,“阿姨您说得太对了,我啊就是当初不成熟,找了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又是吃我的,又是喝我的,还天天挑剔我的不是,唉,说起来都是泪。最后您猜怎么着?离了,没发过。”
从择善托着腮听故事,遗憾刚刚手慢,没能给这段录下来发给许茹诗的“前夫”。
从云却是听进去了,“哟,那你现在有没有再找?你听阿姨,赶紧的,时间不等人。”
“找了的,我都二婚了。”许茹诗一脸“轻舟已过万重山”地感慨道。而后起身拍拍屁股准备溜人大吉,“我走了,我家那口子马上到家了。”
许茹诗一走,从云就朝从择善的大腿狠狠拍了一掌,“你学学人家!”
“什么?二婚?”从择善痛的龇牙咧嘴。
“什么二婚!让你找个门当户对的!”从云恨铁不成钢,“杜归远那样的家庭,他找什么样的找不到,你拿什么跟他处朋友?”
“他找什么样的?”从择善冷不丁道,“你刚才吃的午饭是他做的,不也是柴米油盐么。”
“不听老人言,早晚吃亏,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去。”从云没好气道。
从择善不想再跟从云吵这些,转移话题问:“你买票了吗?”
“买了,不用你操心。”
“高铁吗?我给你升商务座。”
“要什么商务座?三个小时就到了,花那冤枉钱。”
从云买的晚上八点半的车,时间还早,从择善让从云去卧室补会儿觉。从云确实有些困意,但忍着不去床上,开口又问杜归远。
“你预备怎么办?我是你妈,我不会害你。妈是过来人……”
“行了。八字没一撇的事。”
“从择善,你蒙不住我。这个杜归远啊,你是舍不下的。”
“妈,你有没有想过他当初为什么会放弃报公安大?”
从云毫不犹豫道:“他家里本来就不同意他报公安大。”
“如果他执意要去,他家里不会拦的。你也说了,他那样的家庭。那样的家庭,不论他做什么,都能给他兜底。”从择善缓缓说道,“是因为你跟他说,别耽误我女儿。”
“所以他不敢报B市的大学。他也觉得是他耽误了我。你以为,假如我没有遇见杜归远就能考上好大学,以为杜归远不报B市的大学我就会乖乖回去复读。你站在莫名的道德制高点上指责他,你骂他是带坏我的小流氓,你骂他是毁我前程的小无赖。妈,你是不是忘了,他当时和我一样也才十八岁,他也有自己的梦想和前程。”
“妈,我超过一本线84分,我的高考没有发挥失误。我就该上我现在上的大学,我就该待在我现在待的地方。可是杜归远呢?你从家里到B市,要花三个小时,他从X市过来,用了快七年。”
从择善说完便出门了,让从云去她卧室休息。“我出去买点东西,晚上回来送你到车站。”
从择善去了附近的蛋糕店。她不知道杜归远邀了多少朋友,就订了两个八寸的蛋糕。店员问是否需要配送,从择善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杜归远的具体地址。她在微信上问杜归远要地址,杜归远反问道:“你不会是要给我订蛋糕之类的吧?”
“已经有蛋糕了吗?”
“没有。”杜归远问,“你妈那边解释过了没?”
“嗯。”
“阿姨来B市一次,你陪她逛逛。”
“她今晚的车,要回去。”
“这么赶?”
“她明天有事。”
“搭高铁吗?”
“对,我待会送她去车站。”从择善想了想问,“蛋糕大概几点送到?”
“我现在在外面。”杜归远其实没想过这个生日,但是公司发福利,给了他大额餐券,弄得人尽皆知他今天生日,不请大家吃一顿饭说不过去,从择善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在饭店了。他把饭店地址发给从择善,“蛋糕送这里就可以。阿姨几点的车?”
“八点多。”从择善没再跟杜归远聊别的,她把地址写给蛋糕店。店员问从择善蛋糕需不需要写字,从择善摇头,“别的不用,就做得漂亮些就好。”
店员:“两个蛋糕都是吗?咱们巧克力车厘子蛋糕也可以写字,可以写到单独的巧克力牌牌上面。”
从择善:“都是。”
店员:“好的,明白。”
从云订完蛋糕,又在商场里溜达了一会,给从云买了条围巾,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回去。从择善没有要包装盒,直接围到了自己脖子上。她到家发现从云已经穿戴整齐了,两个人坐在车后座,一路沉默到了车站。
检票口处,从择善摘下围巾,给从云递过去,“你戴吧。”
“我不要这个。”从云认出来是名牌,推手拒绝。
“品牌方送的,没花钱。而且这个颜色我不喜欢。”从择善道。
从云最终接了过去,她摸了摸围巾,道:“你想做什么就做吧,你长大了,妈不再干涉你了。”
从择善从高铁站出来,看到杜归远发的消息,是三条语音。
“准备点蜡烛,但是蜡烛怎么都点不着。”
“我的蜡烛好像有问题。”
“你能不能来看看?”
语音里夹杂着风声,从择善觉着那风声与她耳畔的风声无异。B市的风,可真是越冬越凌冽。
从择善打字:看你的蜡烛?
“看看我。”
下一秒,从择善看到杜归远站在台阶下跟她挥手。
原来不是B市的风凌厉,而是因为他们站在同一阵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