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先热锅。”厨师戴着蓝白纹头巾,枯瘦的手指在铸铁锅上方虚晃,“像这样感受热度。”凝祈却盯着他手腕的刀疤走神,她好像从来没见过五条悟身上有什么疤痕。
滚烫的锅铲碰到黄油块,溅起的油星在她的围裙上烫出焦斑。凝祈已经第三次把融化的黄油打翻在灶台了。铜锅边缘凝结的油珠顺着木纹往下淌,在瓷砖地面汇成油腻的小溪。
“土豆要切成骰子大小。” 厨师的刀在案板上起落如飞,指节叩了叩凝祈发抖的手腕,“不是在雕刻浮世绘。” 女孩攥着菜刀的手指发白,土豆在掌心打滑,第一刀下去便削掉指甲盖大小的皮肉,血珠渗进薯块肌理。创可贴的薄荷味混着土豆淀粉的土腥气,她强忍着眼泪继续切,歪歪扭扭的薯块堆成小山,有几块还裹着淡粉色的血丝。她侧过一点身子,刚要开口询问厨师的评价,几块土豆滚刀块就趁乱在案板上蹦跳着逃逸,她慌忙去抓,却带倒了装海盐的玻璃罐,粗盐如雪崩般倾泻而出,晶亮的颗粒混着土豆皮钻进地缝。
凝祈凭感觉舀起的海盐,让煮锅里的水咸得发苦。她慌忙加水稀释,又碰倒了装味噌的木盒,红褐色的酱料如熔岩般漫过灶台,在木纹缝隙里凝固成琥珀色的痂。搅拌时木勺突然从手柄处断裂,裹着黄油的薯块噼里啪啦弹向墙面,在米色瓷砖上砸出歪歪扭扭的“流星轨迹”。
“关火要快!”佐藤的提醒晚了半拍,锅底的黄油已经腾起黑烟。美咲手忙脚乱去拔插头,再次碰翻了装牛奶的铜壶。温热的奶液漫过灶台,在堆积的面粉袋上洇出深色云纹,顺着橱柜缝隙灌进收纳篮,把刚洗净的茶巾泡成软塌塌的面团。
正午的阳光把厨房烤成蒸笼时,凝祈终于把焦黑的土豆铲进陶盘。锅底结着硬币厚的碳化物,水槽里堆着油腻的锅碗瓢盆,洗洁精泡沫漫过边缘,在瓷砖地面汇成白色的溪流。面粉袋不知何时被戳破,细雪般的粉末覆盖了整个料理台,与散落的黄油包装纸、皱巴巴的创可贴纠缠成荒诞的抽象画。
当厨师掀开陶盘上的布巾,焦糊味混着没煮熟的土豆生腥气扑面而来。老人枯瘦的手指捏起一块黑斑遍布的薯块,抬头看到女孩鼻尖还凝着一滴黄油,突然笑得直不起腰。凝祈盯着自己沾满油污的围裙,睫毛上的面粉簌簌掉落,和她鼻尖沁出的汗珠和在一起。这才发现师傅头巾上不知何时沾了片炸焦的土豆皮,在阳光下泛着滑稽的金黄。
数不清对厨师说了多少次不好意思之后,凝祈灰溜溜地逃回房间。她将自己洗净收拾一番后,还是决定去高专找钉崎训练,还是体术比厨艺更适合她一点。
训练场上,两人的脸被夕阳的余晖涂成橘色,钉崎听着她描述上午学做黄油土豆的惨状,看着刘海在她汗涔涔的脸上被浸湿成一条条的钉耙状,放声大笑,“凝祈酱,你这刘海像被轰过的稻田!哈哈哈哈哈...”
“凝祈小姐竟然没在家里等我~悟很伤心啊~”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凝祈想到刚刚钉崎的话,连忙用袖子擦了擦脸,把刘海尽力地往后梳,但头发还是不受控地在原先的习惯走势作用下,在她额前分成两簇倔强地撇在脸庞。
她蹙起眉毛,眼睛向上暼着,自暴自弃地想要抓乱头发。一股咒力发出的微光萦绕在那两簇不听话的头发之间,将头发折成小猫耳的形状支棱在她的头上。
“五条老师不要捉弄我啦!”凝祈用力地将头发压下,小猫耳又在她松手的一瞬间弹起来,她执拗地不断用手去压,却发现怎么也压不下去,“女孩子很在意自己的形象的!尤其是在自己...尤其是在五条老师面前!”
“这个样子很可爱啊凝祈酱~”五条悟瞬移过去制止住她徒劳的手,发现了她指尖的创口贴。六眼突然逼近,呼吸掠过她结痂的指尖,闻到了他想念了一天的味道,“看来今天凝祈小姐有不乖哦。”
来自北国雪松的清冽感透过黑色眼罩钻入凝祈的脖颈,她好像又惹怒了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