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对方应该也发现了这次发出的消息后面没有跟红色感叹号,于是接连又飞过来好几条消息,手机的震动音提示响个不停。
【疯掉的万尼亚:?】
【疯掉的万尼亚:哈】
【疯掉的万尼亚:什么原因呢,突然原谅了还是突然想开了?】
【疯掉的万尼亚:不过无所谓】
【疯掉的万尼亚:哥,我想你好久了】
电子屏幕还亮着,路瑾严能看到对话框里白色的气泡在飞速滚动,而他只皱着眉盯着最上头他给许湛的备注。
“疯掉的万尼亚”。
真是无比地贴合,从过去到现在都是。
赶在对方说出更加疯狂的话之前,路瑾严飞速点进对方主页,拒收屏蔽拉黑确认一条龙,期间指尖甚至在屏幕上戳出了响声,仿佛在处理一件烫手的垃圾。
对方的头像从联系人列表中除名,世界从此清静了下来。
他瘫在床上,松了口气。
他本来解除拉黑是想质问那人是不是一路追着他来这个大学的,现在来看答案不要太明显,他去求证简直毫无意义。
在他们俩还小的时候,路瑾严就知道许湛活得极其随心所欲,做事从来不在乎成本和可能会造成的影响,唯一的标准只有一个——他高兴就好。
毕竟就算遇到什么烂摊子,事后他都有一个雄厚的家底和靠谱的爹来兜底。
路瑾严念小学的时候,许湛他爸刚把新涨的股票抛售,整个家富得流油,在整个高档小区里都属于贵族阶级的存在,许湛被当做大少爷来培养,吃穿用度都是一等一地高级,当时路瑾严才刚搬来,对周围的一切既好奇又迷茫,而他那个日日加班到深夜理卷宗、要强到一年参与了两百多个案子的律师母亲在第一天就扶着他的肩膀,告诉他要去接近对门那个打扮矜贵的小少爷,和人家做朋友,以后会有好处。
孽缘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他主动迈出了那一步,成功吸引到了许家大少爷和他做朋友,但丝毫没有意识到将来的自己要为这一步付出多少代价。
但凡他要知道几年后的许湛会像疯狗一样咬着他不放,别说走近一步,他直接倒退九十九步,在母亲买那套新房子之前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让她换个小区。
思及此处,路瑾严太阳穴一阵泛酸,不自觉地拿被子蒙住头,闭眼眯到一半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不耐地把声音按掉,睁开一只眼瞥了下来电号码。
居然是他那当了三十年事业狂的母亲。
他有些吃惊地拿起来接通:“喂?”
“竞赛项目做得怎么样了?”路母一来就单刀直入地问他。
路瑾严垂下眼睫。
“很顺利,项目得省奖预计没问题,导师正在准备申请国选的材料。”他汇报的声音平直无波,口吻不像儿子对母亲,反而更像是一个下属在跟上级报告工作。
“不错。”路母听起来很满意,“我记得你们再过两个月又要例行体检了吧,我找人跟你们学校卫生科说一声,腺体检查和采血化验你不用做了。”
这一次路瑾严没有应声,路母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怎么,不满意我帮你隐瞒性别?”
“没有。”路瑾严说,“我的身体本来和beta也没什么区别。”
“但你终究是个omega。”路母不客气地点明出来,“而一个omega想像alpha和beta一样在职场上立足有多难,这个过程里又会收到多少歧视,你从小看我的例子还没看够吗?”
路瑾严不说话,他知道她是对的。
路母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是为了你好。”
“你天生对信息素有抗性也是好事,至少不用担心被别有用心的alpha诱导发情期了,我帮你做的隐瞒工作也轻松不少。”路母感叹道,“可能你本来天生也不该是个omega的命吧,上帝还给你留了一扇窗。”
但那依旧是病。路瑾严心想。
虽然这病让他能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一点、将预料中的麻烦减少一点,看似是上天的眷顾,不甘心让一颗明珠被所谓的性别歧视蒙尘,也应该被许多好胜的omega所羡慕着。
但这并不能掩盖他依旧是个不为人知的病患的事实,混迹在体格健康的人群中间,带着造假的体检表和冰冷强硬的面具,像个偏执而又野心勃勃的的朝圣者一样,不断地向他理想的高座攀附而上。
路母还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但他望着天花板放空,并没有听进去:“……还有小湛呢?”
路瑾严猛然回过神来:“什么?”
“我问你知不知道小湛现在在哪里念书啊,你们俩上学时关系不是很好吗?”提到许湛,常年冷着一张脸的路母语气里难得捎上了笑意,“他前两天还给我寄礼物了呢,说有机会要去看看你。”
路瑾严听到这里,脑子里“啪”地一声好像一根弦断了。
这个疯子在除了他以外的人面前装乖简直手到擒来,装到最后说出真相的人反而跟在污蔑他一样。
“不知道,我们关系不算好。”经年累月培养出的条件反射让他本能地压抑自己的情绪,面上口吻依旧淡漠如初,“我推测以后也不会好。”
赶在路母对他进行社交人脉的批评教育之前,他果决地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