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方知睁开了眼睛。他缓缓抬手,盯着手背上那片已凉的湿痕——像冰,却炙得皮肤发痛。静默几时,忽然挤出一声低哑干笑。
“他怎么样了?”
客厅里,玄牝庞大的身躯几乎占去小半空间。谢远还穿着那件血迹干涸发硬的T恤,深陷在怪犬厚实的皮毛中,无意识地揪着它的一撮短毛。
“醒了,晚点再进去。”林桓筝说着,长剑赫然在握,转身就要往楼上冲。
东方蘅抱着双臂眼皮一掀:“别犯浑,他绝对不愿意被人带着过图。”
陈见言长叹一声,手中佛珠哒哒哒快速拨动:“无量劫来,爱欲情重。生死路长,背觉合尘——”
“啪!”李时通一巴掌削在他后脑勺上,“说人话!”
“小时啊,你真是……”陈见言摇头晃脑地从沙发上起身,慢悠悠地踱开,留下东方蘅和李时通对着他的背影无言以对。
沉默实在令人难堪。东方蘅清了清嗓子:“咳咳……人醒了就没事了,别都丧着脸了,吃饭,吃饭!”他大步走向餐桌,挪开那瓶怎么看都透着诡异的玫瑰,“碗筷你们自己买啊!我走得急没带。”
谢远迟缓地撑起身,没走两步就被后面的李时通扣住肩头:“把衣服换了。”
血衣剥离时,他的瞳孔终于颤了颤,知道不再去看地上那道逐渐暗沉的血线。
一顿饭终是食不知味。少了林桓筝,四个男人硬是没吃完半锅饭。而此刻厨房里,林桓筝正将一块缠着蛛网的脏抹布狠狠摁进水池。搓洗的水流从浑浊到透明,整整汰换了十二遍,才将它拧得半干。膝盖重重砸在地砖上,他近乎虔诚地擦拭着凝固的血迹。
最终,他停在紧闭的门缝前。
“我来吧。”谢远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后。
林桓筝低头,抹布上的血迹又洇开一片:“他想出来的时候,自然会出来。”
“你也吃点。”餐桌边的东方蘅对着满桌几乎没动的白米饭发愁。
这句话像按下了某个开关。林桓筝收起抹布,机械地走过去坐下,接过碗筷,却没有盛饭,而是直接端起饭锅。他埋头,一口接一口,没咀嚼停顿似的,两分钟便解决了剩余的半锅。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又沉默地搬来第二锅。东方蘅的眼睛越瞪越大,眼珠几乎要脱出眼眶,眼睁睁看着林桓筝在五分钟内清空了整锅米饭。
过分修长的手指伸向第三锅时,东方蘅终于忍不住偷偷侧身,目光滑向林桓筝依旧平坦的腹部。
就在他愣神的几秒,第三锅也已见了底。整个屋子只剩下筷子刮蹭锅底的声响。
当林桓筝的手伸向第四锅时,东方蘅眉头拧成了死结,终于憋出一句:“你这样……肚子不会炸开吗???”
回应他的只有持续不断的扒饭声。不过这次,林桓筝总算把饭盛进了碗里,又默不作声地吃了两碗才放下筷子。
东方蘅稍稍松了口气。
林桓筝突兀地站起身,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在众人困惑不解的目光中沉默数秒,放下手,无声地试了试嗓音才开口:“天钺,欠你一次。”
“哐!”
正想溜进卫生间的陈见言一头撞上门框,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只见林桓筝竖起食指,轻轻抵在自己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僵硬地转动脖子,发现旁边的李时通不知何时把拂尘当成了扇子,扇得自己吃了一嘴白毛都浑然不觉。
只有谢远一脸懵逼地看着变成木头人的众人。
漫长的沉默过后,东方蘅最先找回声音,喉结艰涩地上下滚动后小心道:“所以……里面那位,就是传说中的……”
林桓筝不清楚传闻把褚方知妖魔化到了何种地步,竟然连他身为榜二的消息都捂不住了。但褚方知向来光风霁月,总归不会是坏名声。他点了点头。
“怪不得!”李时通一拍大腿,“我早瞧出来了,他面相上那股子气场就邪门……可也不对啊,他明明没有技能啊?”
“啊?”谢远依旧不懂众人在说什么。
“褚……你大哥倒霉。”李时通嘴一瓢,无视陈见言万分纠结的眼色直接给谢远抖了出来,“虽然还不确定他是神域榜上具体哪位大能,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是家喻户晓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霉皇……”
陈见言见林桓筝脸色越来越阴沉,摇摇头,默默转身躲进了卫生间。
“不过我观他这霉运,像是后天形成的,又不像是被人下了咒,怎么说呢……”李时通用拂尘挠着下巴琢磨了半天,忽地蹦出一句,“有点像能量守恒。”
“哈?”谢远茫然眨眼,不明白道士怎么突然讲起科学定律了。
“他是不是有某项属性初始值高得离谱?”李时通转向正逐步走来的林桓筝。
“精神力。”
“那是啥?”谢远眼睛瞪得溜圆。
“具体数值?”
“现在不确定,以前的话……”林桓筝略作沉吟,“四位数。”
“嘭!”
一声闷响。刚走出卫生间的陈见言脚底一滑,光头结结实实磕在了冰冷的墙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