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盛秋就再也没在家长会上看见她了。
不知从哪时起的留言,班上都在传,说王燕的妈妈抛下她和她爸,离家出走了。
所以当王燕告诉她,那是妈妈留下来唯一的东西时,盛秋没有犹豫,跟着她进了厕所。
三班在最东边,去卫生间她们要穿过一整条走廊。盛秋提议要不要沿着路找一下,王燕却笃定不可能是掉在半路,就是刚才上厕所落的,抓着她的手腕往前走。
天暗得厉害,雨师顷刻间便下了下来,铺天盖地,白茫茫一片。
卫生间没人,所有隔间的门都大喇喇敞着,雨和风顺着年久失修的窗户刮进来,奇怪地咆哮。
盛秋低头认真找着,顺便问道:“你刚才在哪一块待的时间比较久?”
王燕迟迟没有回答。
盛秋正准备回头看,后背却被猛地施了把力量,她没料到,向前踉跄了几步才停下。
身后传来王燕颤抖的声音。
“对不起,小秋,你不要怪我。如果我不把你带进来,郑童她们是不会放过我的。”
郑童就是那群什么也不干的最后一排女生的之一。
洗手间的门被嘭地一声关上,外面还还有些嘭嘭的动静声。
郑童不知道从哪出现,隔着门喊:“盛秋你不是挺有本事吗?平时都看不上我们,今天我就看看你骨头有多硬。”
“要么求我开门把你放出来,要么你今天晚上就在这过夜吧。”
“现在教学楼已经没人了,我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似乎总要在一些人面前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仿佛自己的价值就来源于这飘忽不定的陌生人的认同。
肆虐的风毫不留情地掀翻玻璃,从缺角的缝隙中灌进来,因为门被带上的缘故,风吹进来有一种呜咽的声响,像是低沉的怒吼。
盛秋没有什么情绪,就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天。
自己这样的性格,应该很多人都讨厌她吧。
她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每天来学校的。王燕也明里暗里几次提醒她,让她不要那么冷淡,至少和郑童还是得维持表面和谐。
高中生真的很幼稚,快要成年的年纪,却依然乐此不疲地玩着小时候站队以及搞小团体的那一套。
“不考虑了,你走吧。”盛秋在里面平静地回答。
她听见郑童在外面低声骂了句,说她真是疯了,随后王燕断断续续的道歉和哭声,连同郑童骂骂咧咧的声音,一并远了起来。
安静的空间只剩下风声和雨声。
洗手间没有椅子,盛秋站得腿有些发麻,便半蹲着,抬头看着天花板,呆呆地数格子。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像是终于等到人都离开,眼泪才后知后觉地淌了下来。
今天大概率要在这过一夜了,明天保洁阿姨上班时,会把自己放出去。
于歆呢?她会知道自己没有回家吗?会担心吗?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又被她迅速掐灭,于歆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过家了。盛秋对郑童的威胁不以为意的原因之一,这件事除了她自己以外,可能都不会有人知道。
自己好像是无所谓会不会被关心的那一个。
不知道待了多久,腿脚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麻,安静的门外突然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气喘吁吁的焦急语气,和今天一样的温柔。
“小秋,你在里面吗?”
那时盛秋还没有和洛桑熟识,对她的认识仅限于前桌,是一个很好相处性格也好的女生。盛秋不爱说话,洛桑也从不像班里其他女生那样,有意无意地八卦她的生活和精力,但每天都会和她打招呼。
有时是传试卷,有时是放学告别。
浅尝辄止的交情,就像蜻蜓点水一样,自然,没有压力。
眼底漫起一阵雾气,洛桑抬头看见她失神的模样,碗里的肉没动过,她气笑:“怎么吃着吃着还断电了呢。”
思绪被猛地拽回,盛秋看着一脸笑意的洛桑,抿了抿嘴,像是想起了早就该说出口的话:“洛桑。”
“嗯?”
“谢谢你。”
“怎么突然说这个?”
“谢谢你成为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