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霁,男人顶着微冷的日光踏进罩房。
他熟练检查屋内设施,发现并无问题后才慢慢坐下,将带了一路的三颗荔枝扔到桌上,并无品尝的打算。
休息片刻,他穿衣出去巡逻。
公主府的侍卫看到他,要么冷眼无视,要么排挤打压,并不亲切。
奴隶并不理会。
他面无表情地躲过围攻,拧断来人的胳膊,甚至希望这些侍卫能跟那两个蠢货一样,状告到公主面前。
这样,他又有了和公主见面的理由。
可惜,他们没有一个人去告状,只是寻找一切机会迫他离府。
“你身上的伤要不要抹点药?”守礼猝然出声,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的臂膀。
男人低头,看向身上的伤口,脸色微沉。
“府里的侍卫,都是怎么来的?”他拧干浴巾上的冷水,面无表情擦掉臂膀上的血迹。
守礼皱眉思索片刻,“大部分是公主出宫立府时,太子殿下给的。”
男人手一顿,眼眸微微眯起。
果然是太子。
他放下浴巾,伸手去摸药瓶。
大掌一捞,捏了几个瓶瓶罐罐出来。
除了普通的伤药外,一个精致可爱的细长药瓶格外显眼。
奴隶双眉紧皱。
膝盖酥酥麻麻的,泛起一阵痒。
他没再管臂膀上的伤,挽起裤腿,看到膝盖上一片通红。
奴隶沉默片刻,拿起小猫药瓶,开始擦药。
动作又急又用力,像是要抹掉什么似的。
守礼小心地看了眼奴隶,有些瑟缩。
他还从未见过这个奴隶,如此不冷静……
他小心躲开,开始收拾桌子,“这些荔枝放了好些天,干巴巴的,我去扔了?”
男人恍然回神,盯着已经缩水的荔枝看了片刻,亲自拿过来。
三颗荔枝在他手上灵活旋转移动,抛起又落下。
不知注视了多久,他伸手,大掌张开,将三颗荔枝尽数拢入掌心。
他剥开一颗,正欲送入口中。
鼻子一动,闻到了一股极为清淡奇异的香味。
男人冷着脸,伸手撕开荔枝肉。
果肉一如既往的莹白细腻,果核极小,看不出任何问题。
“有人来过?”
守礼脸色一白,仔细想了想,“应该没有,我上午去厨房帮工的时候,锁门了。”
男人神情不变,依次剥开剩余的两颗荔枝。
每一颗,都有一股奇异的香味。
这是公主赏给他的荔枝……
男人双眸一沉,泛起森寒之意。
“怎、怎么了?”守礼神色慌张,“你的东西我都没动过……”
男人起身,把荔枝肉扔到院中地上。
接着,他站在门边,安静等待。
一只鸟落了下来,低头啄食地上的荔枝。
尚未吃完,它摇摇晃晃地扑棱两下翅膀,突然倒地不起。
守礼煞白着脸,抖着手上前查看,“死、死了……”
他一脸震惊。
奴隶面无表情地拿出手帕,擦掉手上沾染的甜渍,眼底翻涌着墨色。
手帕上精致勾勒出的海棠花被他捏皱,他缓了缓,起身把帕子扔到冷水中,认真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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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昏沉,夕阳默默。
谢明棠翻看着送礼的单子,蹙眉,“户部尚书赵家,往年也是给这么多礼?”
椿榕拿过去看了眼,“尚书大人为人节俭,并不铺张。他的两个儿子并未成亲分家,往年送的礼是涵盖了儿子的,算三家。”
临近年关,一应事务繁杂。
她只是公主,本应没这么麻烦的。但她的同胞兄长乃当朝太子,送礼收礼就需要慎重考虑了。
她又喜欢偷懒耍滑,看一刻钟书都嫌累。
因此,明明送礼还晚着,她却早早准备起来。一天一家人,数到过年,也差不多就忙完了。
“不过,上个月赵尚书次子赵筠刚刚成亲,娶了正妻,坊间都说赵夫人让赵公子收了心,新婚夫妻和美呢。”椿榕切着甜糕,“今年送礼,赵家应该就不会给赵筠的礼了。”
谢明棠若有所思,“赵筠是个风流性子,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若能就此收心也是件好事。”
她咬了口甜糕,幸福地眯起眼睛,“好了,你出去吧,留他在就行。”
椿榕看了眼一直安静跪在软榻下的奴隶,应声告退。
“今日来迟了。”谢明棠打了个哈欠,把剩下的一半甜糕推给他。
奴隶顺从地尝了口,被甜的面目狰狞。
谢明棠弯了弯唇,推给他茶水。
奴隶毫无防备地喝下,又被酸的眉头紧皱。
谢明棠终于笑出声,“怎么迟了?”
奴隶压下口中酸涩的茶水,想起那三颗荔枝。
望着公主纯稚的笑脸,他垂下眼,“学着念话本,念过头了。”
谢明棠状似无意地哦了声,眼睛亮了亮,“午睡时没看到你,现下已经黄昏,也用不着你了。回去吧。”
奴隶眨了眨眼,“公主不睡觉?”
谢明棠揉揉眼睛,看了眼天色。天将黑不黑的,往常她肯定不会这么早睡。
但今日,看了一本无聊的送礼单子,她脑子里全是这个绸缎那个瓷碗,多少两多少钱,跟苍蝇似的围着她脑袋转。
有点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