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里还剩两三个,周灵蕴有些舍不得了,刻意放缓速度。
这时,斜下里突然伸过来一只手,从她衣下摆钻入,软软热热的手心贴在她两胸下方中间位置。
“呜”一声,周灵蕴嘴里还含着半坨肉,僵在那。
姜悯跟表姐学的。
小孩不知冷热饥饱,抓到面前,直接掀开衣服,用毛巾擦后背,饭吃到一半,手伸进去摸肚子。
周灵蕴愣愣的,筷子举在半空,“你干嘛摸我肚子。”
姜悯不答,摸到她胃那块是硬的,浅浅一层皮肉下面肋骨条根根分明。太瘦了。
“够不够吃?”姜悯问她。
脸蛋红红,周灵蕴抿着嘴唇使劲摇头。
姜悯把碗里剩的三个挖给她,周灵蕴连碗底葱花都扒得干干净净。
她自觉收拾,站起来说要把碗洗了,姜悯早有所料,“有洗碗机,不用你洗。”
周灵蕴只见过洗衣机,她想象不到,“机器咋洗?那不得把碗都洗坏喽!”
姜悯说“少管”。意识到自己见识有限,周灵蕴不吭声了。
阿姨收走碗筷,姜悯进房间,又不知忙活什么,周灵蕴被留在客厅。
吃饱饭,全身都热起来,舒坦极了,唯一的不自在是肚子那块,周灵蕴左右看看,手伸进去摸,又掀起来弯腰看,好像那块皮肤贴着个什么东西。
她心里有点别扭,但不讨厌。
姜悯从房间里出来,肩上也多了个斜挎的大皮包,她走到门口换鞋,抬头看一眼,周灵蕴立即领会,一路跑跳着来到她面前。
周灵蕴说出去玩,就真的只是出去玩,先前的事似乎是忘了。
姜悯没有经历过这种“商务洽谈”,下过雨半干不湿的泥巴路上走,清晨草叶挂的露珠打湿裤腿,渐渐身上起了汗,潮热。
“你要带我去哪里?”姜悯终于忍不住问。
“松林坡。”周灵蕴回头说。
她捡了根树枝,手把着一头,抹干净上边湿漉的尘土,递给姜悯,“给你撑着,前面不太好走。”
头一年火烧过的山坡,今年发出了比人小腿高的野蕨,把路都淹了,周灵蕴站在那,手指虚空点点,“还没人走过。”
“松林坡有什么?”姜悯站在她身边,比她高出半个头,看她的睫毛,是现在很流行的婴儿直,密而长。
那个人的睫毛也是很长,但没这么倔,更细更软,眼尾微微带挑。
像,又不像。
“嘘——”周灵蕴手指竖在唇上,“不能说的,让它们听见就躲起来了。”
“到底什么。”姜悯受不了别人卖关子。
周灵蕴一只手撑在她肩膀,垫起脚尖,嘴唇贴近她耳廓,“蘑菇!”
女孩湿热的气息像蚂蚁钻进耳朵,姜悯原地打了个激灵。
“蘑菇?”现在这季节有蘑菇吗?姜悯掏掏耳朵。
周灵蕴急得直跺脚,“不能说出来!不能说出来,一说让它们听见就全跑了。”
“这么神。”姜悯配合,“我说得小声。”
周灵攒眉蹙额,“它们耳朵很灵的,孢子飘散在空气中,是千里眼,顺风耳。”
姜悯“哦”了声。
一路往前,周灵蕴传授技巧,“松针堆底下鼓包的,大多就是,捡根小树枝,扒拉出来,有了你喊我,我看看是不是能吃的,等见多你自己就能认出来。”
姜悯垂着眼皮听,不时瞭她一眼。只是某些特定的角度相似,脸一动又不像了,她表情变化丰富,心里想什么,面上明明白白显出来,藏不住。
蘑菇倒是有,长在黑乎乎的枯树干上,灰褐色一撮一撮,周灵蕴却摇头,“奶奶说这些不能吃,有毒。”
别的,她说的那种又大又肥的,什么鸡油菌啦,牛肝菌啦,羊肚菌啦,没见着。
快中午,厚重的云层上方太阳白亮一团,周灵蕴垂头丧气,“肯定是被我吓跑了。”
姜悯饶有兴味,抱胸站在一边,这张脸让她难得有耐性。
“然后呢?”玩什么。姜悯不觉厌烦,她的兴趣本来就不在蘑菇,穿林过野虽辛苦,就当泡健身房了。
“我……”周灵蕴苦恼抓脸蛋。
她还不能回家,没到放学时间呢,让奶奶知道她今天没上学,又躺床上把脸冲着墙说“你长大了,主意大了”。
“你想去我家吗?”周灵蕴安排姜悯跟她回家一趟,从厨房偷几个土豆出来,拿去山上找块空地,树枝点火烧着吃。
很原始的儿童游戏。
姜悯手里握一把周灵蕴采来棕榈叶给她编的树叶扇子,扇几下凉风,“你不上学吗?”
周灵蕴蹲在地上,又开始抠鞋带,她声音闷闷的,“我家没有钱让我继续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