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晓不忍再看,退出网页,直接盖上了笔记本电脑的盖子。
电话那头的唐瑜听到动静,试探着关心:“晓晓,你怎么了?”
林霁晓只是一时间有种回到了过去的感觉,虽然已经过去几个月,那种百口莫辩的委屈与不甘被冲淡了很多,但终归还是令她感到不适。
她不想把这种脆弱的情绪暴露给他人:“没事,新闻我都看到了。”
唐瑜向她解释道:“我知道你不想看到关于那个人的消息,但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让你知道比较好。”
林霁晓并没有怪她的意思:“我懂的,小瑜,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嗯,那你后面有什么打算吗?”唐瑜问道,“还是打算继续待在那?有想好什么时候回来么?”
关于回去的事林霁晓确实没想过,她当初和唐瑜说的是她想来象盱镇调整心情,等心情调整好再回去。
但是“心情调整好”这个标准太过于模糊,在象盱镇的日子她确实感受到了久违的平和与放松,但她的目标从来都是要完整一幅能助她完成翻身仗的画作,而她的心情目前为止还没有达到能助她完成这个目标的标准。
她被唐瑜这么一问自己也有些动摇了,在象盱镇待下去就一定能达到这个标准吗?
庄柏然在这条踩着她抵达的路上越走越好,而她却像个胆小鬼一样躲了起来,没了动静。
“调整心情”究竟是她的理由还是借口?
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我再想想吧。”林霁晓最终还是没能给唐瑜一个准确的答复。
这一天晚上,林霁晓失眠了。
那些在她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和她看到的关于庄柏然的画面缠着她让她无法入眠。
凌晨,她摸着黑拿出随身放在包里的小画册,坐在房间的飘窗上,借着月光翻看起来。
她从来到象盱镇后画的第一张开始看起,有她画的“静海”、她在“静海”卖出去的第一块小蛋糕、她在郊外的那个坡顶旧亭子里等雨停时画的潮湿山谷还有那只最后被人领养走的残疾小狗……最后一页,是那天晚上沈一屿给她调的各色鸡尾酒。
是她在象盱镇这段日子的回忆。
这些回忆片段像播电影似的浮现在林霁晓眼前,她嘴角不经意扬起一丝微笑,似乎这段日子也不算白来,至少她也在这里留下过痕迹。
她一一翻阅,感受着这些切实经历过的日子给她带来的幸福,这些幸福的重量要比她曾经听过别人对她的盛赞踏实得多,心中仿佛有一块空缺的地方也被慢慢补上。
然而,待她全部翻阅完,却觉得始终还是缺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
她重新打开册子从中翻找着答案,倏然间,她想起了自己来到象盱镇的原因。
她是为着象盱镇的那一片海来的,但是她来了之后却从未好好地、单独地画过那片海。
在象盱镇的每一天几乎都能看见海,当海变成司空见惯的东西之后,她就忘了那片海最初对于自己的意义了。
她取下夹在画册上的笔想要画出自己记忆里的那片海,却在即将下笔的时候停住了。
她的余光处闪过一抹光亮,她想到了什么,伸头向窗外望去。
正是沈一屿骑着他的电动车回来,车灯还亮着,停在他的车库前。
林霁晓拿过手机看时间,凌晨一点,确实是他该下班的点。
她重新拿起笔想要下笔,但她又觉得像这样凭着记忆画没有意思,有些东西总是要亲眼见着、亲身处着画起来才更有感觉。
反正今晚她是睡不着了。
于是,她在看着沈一屿停好车,又等了几分钟估计着沈一屿应该回了家之后,决定出门赏海了。
入了夜的象盱镇一贯的静,海边更是瞧不着半个人影。
昏黄的路灯在马路牙子上遥遥地亮着,等走到沙滩上后,全靠着月色照明。
但林霁晓不怕,大自然的黑暗予众生平等,不带着恶意,被这样的黑包裹她反而更有安全感。
她在海边坐下,海浪涌到最高处距离她约还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她就这样抱着膝,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海浪在她眼前涌起又落下,不留下任何东西,只带着声音来过,像是一场和她的秘密对话。
他们交谈许久,林霁晓拿出可以夹在画册上的小型照灯开始画了起来。
她带了有颜色的画笔用来上色,这使她可以作完一幅完整的画。
但不知道是夜的原因还是她心境的原因,她始终觉得这幅画基调太过黑暗,给人一种沉重的感觉。
这并不是这片海带给她的感受,也不是她想传达的氛围。
这有些棘手,在她被这个问题所困住,拿不出主意的时候。
她突然想起什么。
她往前翻着那本画册,翻了很多页,有一幅画大概于几年前所作,是一片蔚蓝澄净的辽阔大海。
那片海和眼前这片正是同一片海。
是的,这不是林霁晓第一次来象盱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