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明天随即补充,“可能要先等我回趟家,我得给他们带早餐。”
沈奉今没说好不好,他只说早市要收摊了。
郁明天赶快起身,他塞给沈奉今五毛钱,拿了摊上最后一袋槐花。
沿着最初的路线买了小姨他们的早餐,郁明天在豆浆摊子前停下,“婆婆,再要两袋,不放糖。”
“诶。”婆婆盛好给他,“买花了吗?”
哪呢没买,郁明天现在一身花香,快要腌入味了,他笑笑,给了婆婆钱。随后快速塞给她一袋槐花,花香扑鼻,老太太愣在原地,郁明天边跑边笑,“新鲜呢,婆婆,您吃!”
他跑远了,留下一阵卷着花香的风。
沈奉今收好了袋子,他还是只有一辆自行车,此时停在路边等郁明天。来人一脸笑容,不必沈奉今开口,他坐上车子自己就秃噜出来了,“我给了卖豆浆的婆婆一袋花,她说她很爱吃呢。”
郁明天做好人好事,心情也好,路上哼着沈奉今听不懂的歌,郁明天说这是英文歌,可他英文实在差,只能记住一些调调。
“好听吗?”
沈奉今没有回答,但风替他答。
推门回去时陈凤莲还没醒,闵晨叼着牙刷从二楼冒头,郁明天晃晃早餐,“扔桌上了啊,我跟同学出去玩?”
闵晨满嘴牙膏沫含糊不清,“跟谁啊?”
郁明天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挥手道:“沈奉今!”
咋又是这小子?闵晨嘟嘟囔囔回去漱口,在空闲的周末再睡一个回笼觉。至于早餐,当午餐吧。
还是上次开业那家商场,刘泽他们乐队去表演过的,听说后来还评上二等奖了,给了一箱方便面。
郁明天依旧坐在后座,圈住沈奉今的腰,给他讲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沈奉今走的另一条路,要过一道平桥,桥跨过一条活水河,两边杨柳冒了绿芽,随风舞着。
对面是个公园,不少耍剑舞鞭的大爷们扎堆,穿着五颜六色的太极服干着舞刀弄剑的事,“啪啪!砰砰!”
地板被甩得啪啪响,郁明天捂住耳朵,让沈奉今骑快点,他听了害怕。
商场刚刚开门,许多店还没开呢,郁明天在一楼的精品店挑挑拣拣,选了个水晶球,递给沈奉今看:“好看吗?”
蓝色的小王子在亮片中翩翩起舞,打开开关还能亮灯响乐,沈奉今敷衍一看,“好看。”
他又咳嗽两声,吓得郁明天赶快放下,拉着他去买水,“我们走吧,不逛了不逛了。”
沈奉今摇摇头,“不是什么庭生日?好好准备。”
郁明天回去看了一眼,水晶球也就那样吧,价格还不便宜,他也没了再挑的心思,仓促结账出来。扫眉耷拉眼的,“对不起,你应该好好休息的,都怪我拉你出来。”
“没事。”沈奉今看了眼他手里的礼品袋,好心帮他提着。
“你的生日什么时候呢?我也为你准备。”
沈奉今脚步顿了一下,再回头时眼神深邃几分,“腊月二十八。”
“冬天吗?你的生日和新年在一起诶,很好!”郁明天拉住他的手腕,“我的生日是九月初八,我比你大诶。”
沈奉今手腕上传来难以忽视的力量和温度。他总是这样没分寸,对所有朋友都是这样拉拉扯扯么?连这个什么庭,也会收到他的礼物,享受他的牵手吗?
想到这里,沈奉今手上的力道加大,蕾丝封边的礼品袋被他攥出难看的褶皱,可他面上八风不动,又咳了一声。
郁明天让他等会儿,自己跑到商场卖场里,穿梭在货架间,拉住营业员问:“请问有枇杷膏秋梨膏之类的吗?”
记得他以前咳嗽,老妈总吩咐陈姨拿这些给他泡水喝。循着营业员的指引,郁明天低头边念叨边找,“秋梨膏秋梨膏秋梨膏……找到了!枇杷膏!”
货架边上开了门,进货的师傅在忙进忙出,超市也有人守着卸货理货,郁明天怕挡人家路,绕道了一圈出去。
路过办公区时,他看到两人在争执,这会儿超市人少,也没什么人围着。郁明天抱着东西,好奇探头看,竖起耳朵听。
“孔仁,你昨晚怎么不回家?轩轩发烧,我到处找不到人,你知道我多着急吗?”说话的是个女人,她一开口,垂然欲泣的语气让郁明天脑子里登时浮现一个人名。
“愁红?”郁明天喃喃道,“许愁红?真这么巧啊?”
叫孔仁的男人西装革履大腹便便,梳了个油头,架着眼镜,秘书闻言回避,他不耐烦的甩开女人,“哭哭哭,哭有什么用?家里那么多阿姨保姆,咱妈也在家,你非得找我干什么?”
许愁红穿了件灰色开衫配牛仔,头发依旧用豹纹发夹别了一缕在脑后,她素面朝天,“你彻夜不归,轩轩高烧不退,你还有理了?你昨晚去哪了?跟谁去的?”
她眼神一晃,揪住孔仁的领口,看他衬衫扣不上的领子处、脖颈里,一抹暧昧的红痕。
“这是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保养得宜的指尖使了力气,竟将他摇摇欲坠的扣子又扯掉一颗。
孔仁虽然胖,但他也不高,勉强和许愁红齐平的个头,远远看去像个正方体。单眼皮小眼睛,满是横肉的脸挤出滔天怒意,“娘的给脸不要脸是吧?”
他甩开许愁红,挥手竟是要打她,郁明天顾不得犹豫,就想冲上去拦,却被一道男声截住动作。那人公事公办道:“孔总,货好像出了点纰漏,少了两箱油,您再给我看看单子吧。”
孔仁的巴掌止在半空,尴尬地落回口袋,他摸摸鼻子,喊来秘书拿进货单,一行人洋洋洒洒离去。
许愁红靠在墙上,偌大的墙壁支撑不住她的脊椎,她软若无骨,捂住脸庞,细软的发丝如瀑般垂落在胸口,她依旧如那夜般痛哭流涕。路过的员工们大多漠视不理,显然是司空见惯。
在见到许愁红的脸之前,郁明天先认识了她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