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点破,你不会因此对你师娘心生芥蒂了吧?”那位祖师见她良久不说话,贱兮兮地问道,“还是说我这样点破,你幡然醒悟了?会不会太晚了啊,东临仙境那就是个……”
“你闭嘴!”凤栖知道她要说什么,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东临仙境不过传说,那地方不过是九州大地上不知自己死的人或是已跨入神域境界修士死后魂魄所归之处,饶是如此,在那其中魂魄也不能长久存在,终有一日烟消云散,连轮回都入不了。
“怎么的还不让人说了,所以你现在对你师娘到底如何想法?”祖师没有祖师样子,非要逼着问。
凤栖双拳紧握。她自然不会因此对芙蕖心生芥蒂,她只怪自己没有本事保护好芙蕖。可是她也不敢想,若是没有当年那些事,若是芙蕖还在庭梧,她又该如何面对顾子铭。
束鸢找到顾子铭的时候,凤栖只知道自己就剩下那么一个亲人了,所以她要守着束鸢,不要让她再犯傻做出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来。顾子铭也是可怜人,若是没有束鸢将她带回迹崖山,没有将曦凰命魂置于她魂海之中,五年人间,是顾子铭的一生。
之后跟着顾子铭下山,凤栖也并非全然要保护这人,而是知道了束鸢计划的一部分,她必须阻拦曦凰重活。
偏偏这时候,她那七情六欲长了个齐全。
她更没想到,顾子铭也并非那个一点没用的哭包。
她心中的思绪完全,好像全然能被那位祖师感知。那位不正经的祖师从石碑上直起身来,无法无天地开口又问。
“哎凤凰后人,你还记不记得你最后所见。想知道你为何会见到那些吗?”
凤栖自然是想的,但这未免太被这祖师牵着鼻子走,何况这人贱得没边,凤栖实在不敢听从她口中谁出来的回答。
可惜,她就算不问,这个祖师也定然会说。“那是预言。”
“你说什么?!”凤栖大惊。
“哟,我怎么没听说长全七情六欲要耳力来补,怎么成聋子了?我怎么还从来没听说过这等奇事。”
要是可以,凤栖现在就想叛逃师门,怎么迹崖山掌门一个个都是奇葩!
祖师见她脸上怒气更重,得偿所愿。“那手札是天书,因人心中所想,可窥得过去窥得未来。你如今杂念非常,瞻前顾后,心中依旧没有天下,只有那些与你牵绊深的人。自然,天底下没有那么多大义者,何况你这才长出人心的凤凰。好在,经过这百年,你倒是有所顿悟。哪怕你是为了你放在心上的人护一护你的子民,那也好过百年前什么都不做。”
凤栖问:“那我能护得住她吗?”
那祖师长长叹了口气。“若你真心想护,又有什么不能。只是别忘了自己到底是何人!能成为凤凰后人,也是天命!”
说罢,凤栖忽得感受到一股不可言喻的威压。那威压并没有彻底压到自己身上,而是变成了三个分神。
“既然你能进入这天书之内,又是我迹崖山庭梧徒女,那我就再教你点东西。”
三道分神不等凤栖准备,各自动用其功法,便要朝着凤栖袭来。
凤栖一怔,想去抽腰间长鞭,却发现根本没有这东西,只得闪身躲开那分神攻击。可惜她躲得了一个,躲不了第二个。那分神不知道用的什么功法,竟然催动了她体内妖力。
哪怕是凤凰妖丹曾经在身上,凤栖都很少动用妖力,只因为天下有太多人惦记那凤凰妖丹,所以她得藏着。如今没了凤凰妖丹,她更是不愿意动用妖力,一来是妖力到底暴戾,若是管不住容易伤了不该伤的人,二来是她没了凤凰妖丹,妖力不及她师从迹崖山学到的东西。
可现在,她能用的好像只有妖力。
眼看另外两道分神盯着要害袭来,凤栖只能以妖力相抗,同时耳边又传来那位贱兮兮祖师的话。
“刚才还没说我为何要将那小山取名为庭梧。凤栖啊,你不该叫我祖师,你该叫我祖宗!我们凤凰怎么就有了你这么个多情种!”
*
顾子铭眼前的白光消失后,依旧无法看清任何景象,就好像她陷入了一片极为浓稠的黑暗之中。
周遭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存在,她迟疑了一小会,试着迈开脚步。
没有束缚。
顾子铭皱起了眉头,她很不喜欢这种目不能视物的感觉。双手不自觉向着周围摸索,周遭空无一物,就连设想中的那种浓雾的那种潮湿感都没有。
步子迟疑,她在原地停了一会,开始尽力捕捉周围的声音。
一开始,她耳边什么都听不见,就在她准备睁开双眼时,耳边响起了一道开门声,紧接着有脚步声出现。
“乖宝,怎么起来了?是不是饿了?来,娘给你做了好吃的,你来吃点,今天感觉怎么样,身子爽快了没有。盈盈她们来找你了,说要带你去看花灯。”
女人的声音很温热,过来扶起了顾子铭的手。
顾子铭愣了愣,却全然无法警惕,好似和她说话的人就是她的娘亲。可是顾子铭分明记得,自己的娘不是这样的。她顶多就是喊一声吃饭了,至于顾子铭吃还是不吃,她是不会管的。很多时候,她连喊顾子铭吃饭都没有。
身子已经在那妇人的带动下走了好几步。
“乖宝,怎么不同娘说话,是不是还在生娘的气。是娘不好,你别不高兴了,吃完了,娘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心头的暖意攒了起来,顾子铭鼻子一酸,眼泪就涌了出来。她张了张嘴,听到了一个根本就不属于她的声音。
“娘……”
“在呢在呢,不哭啊。”
顾子铭感受到那妇人抱住了她,心疼地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不哭啊乖宝,再哭你眼睛受不了,我的乖宝就一辈子陪着娘好了,我们哪都不去。”
酸楚彻底淹没了顾子铭,她忍不住拽紧那妇人的衣裳,大声哭了出来。
好难过,又好幸福。
她想起了凤栖,以前她在庭梧哭的时候,都是她扑到凤栖怀里,凤栖也不会抱她,但是会在之后给自己准备些小礼物。她想起了束鸢,束鸢也不抱她,但是会帮着她顺气,帮着她擦掉眼泪。她还想起了那位如今魂魄不知如何的师祖。
妇人还在轻声哄她,那声音装满了心疼。
过了一会,顾子铭止住了哭,那妇人便用温热的布巾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给她喂饭。
顾子铭又听到了那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娘,我自己来。”
她忽得反应过来,她现在应该不在自己的身体中,而这个身体的主人双目失明,所以她才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