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违反所有神经学原理。”顾迁禁小声嘀咕，拿起剃须刀。当刀片接近下巴时，他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抓住了右手腕。

“你忘了涂剃须膏。”顾时舟说，同时控制着左手挤出一团白色泡沫，动作熟练地抹在顾迁禁的下巴上。

这种感觉奇妙而惊悚——顾迁禁能感受到左手移动的每一个细节，肌肉收缩、关节转动，但他没有发出任何指令。就像有人暂时“借用”了他的肢体。

“你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顾迁禁放下剃须刀，心跳加速。

“抱歉。”顾时舟的声音带着歉意，“我太想帮忙了。这具身体…我们的身体状态还很虚弱。”

顾迁禁深吸一口气，看向洗手台上的两个牙刷——蓝色的他的，绿色的原本是顾时舟的。现在它们都属于同一个身体的主人。这种日常细节比任何科学理论都更尖锐地提醒着他失去的东西。

“我还在，哥哥。”顾时舟轻声说，仿佛感知到了他的思绪，“只是形式不同了。”

顾迁禁用毛巾擦掉脸上的泡沫，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能读到我的所有想法吗？”

“不全是。”顾时舟似乎在斟酌词句，“强烈的情绪和主动‘发送’的想法我能接收到，其余的像是…背景噪音。你可以试着屏蔽我，就像忽略耳朵里的耳鸣那样。”

顾迁禁尝试着在脑海中构建一堵墙，然后立刻感受到一种奇怪的“推挤感”，像是有人在他前额叶轻轻按压。

“疼吗？”他担忧地问。

“不，只是有点…孤单。”顾时舟的回答让顾迁禁胸口发紧，立刻撤掉了心理屏障。

窗外，新京市的天空呈现出暴雨前的铅灰色。顾迁禁走到书桌前，打开父亲的数据芯片。全息投影在空中展开，显示出复杂的神经图谱和量子算法。

“三个月康复期太长了。”顾迁禁说，手指划过投影，“公司可能已经在研发新一代原型体。”

“那就缩短到一个月。”顾时舟控制着左手调出另一组数据，“我们可以边恢复边收集情报。我知道公司几个备用服务器的位置。”

顾迁禁皱眉：“太危险了。你的量子能力每次使用都在消耗我们的共享能量储备。”

投影突然切换，显示出一栋建筑的立体结构图——神经科技公司的地下数据中心。几个红点标记出安保薄弱处。

“不需要亲自去。”顾时舟的声音带着狡黠，“记得我们的新优势吗？两个大脑，一个身体。我可以远程接入他们的内部网络，就像黑进张教授的电脑那样。”

顾迁禁正要反对，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左眼扩散到整个头部。他踉跄了一下，扶住桌沿才没有摔倒。镜子里，左眼的银光正在不规则地闪烁。

“时舟？”他紧张地问，但脑海中只有静电般的噪音。

几秒钟后，顾时舟的声音重新出现，但变得虚弱：“抱歉…能量波动。看来我们确实需要更多恢复时间。”

顾迁禁立刻躺到沙发上，闭上眼睛专注于呼吸。这是他们发现的一种“充电”方式——深度冥想可以稳定量子纠缠状态。

“我们应该建立安全协议。”顾迁禁在意识中提议，“能力使用不超过每天三次，每次不超过五分钟。”

“太保守了。”顾时舟抗议，“至少十——”

“三次。”顾迁禁坚决地重复，“直到我们找到稳定的能量来源。”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顾迁禁能感受到顾时舟的不满，像一团闷烧的火。奇怪的是，即使在这种紧张时刻，这种意识层面的连接也让他感到一种诡异的亲密——他们不再需要猜测对方的情绪，一切都直接而透明。

“好吧。”顾时舟最终妥协，“但我们需要一个试验场，练习控制和配合。”

顾迁禁想起父亲在郊外的旧实验室：“我知道个地方。”

地下实验室比想象中保存完好。顾迁禁输入生物密码，气密门嘶嘶打开，露出一个充满复古科技感的球形空间。正中央的控制台看起来像是从科幻电影里搬出来的，周围环绕着七把椅子，每把都连接着头盔式的设备。

“量子同步训练室。”顾迁禁轻声解释，“父亲设计来训练多个大脑的协同工作能力。”

“他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天。”顾时舟的声音带着敬畏，“这些设备…它们能放大我们的量子连接。”

顾迁禁走向控制台，启动系统。蓝光从地板下亮起，在空气中形成无数光点，像微观的星辰。

“试试第一个练习。”他说，戴上主控头盔，“我会控制右手，你控制左手，同时解决这个量子迷宫。”

投影中浮现出一个复杂的立体迷宫，入口和出口分别闪烁着红光和绿光。顾迁禁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意识的分裂——右手按照他的指令移动，左手则在顾时舟的控制下行动。起初笨拙而混乱，几次差点相撞，但渐渐地，他们找到了节奏。

“慢一点…对，现在顺时针旋转30度…”顾迁禁低声指导。

“我能感觉到你的思路。”顾时舟惊叹，“就像…预判我的下一步。”

十五分钟后，他们成功引导虚拟粒子穿过迷宫。系统显示协同效率达到了67%，远超单人操作的理论极限。

“再来一次。”顾迁禁调整参数，提高难度，“这次尝试意识重叠。”

这是一个更大胆的实验——两人同时控制整个身体，而不是各自分管一侧。顾迁禁闭上眼睛，放松对身体的独占感，邀请顾时舟的意识向前台移动。

瞬间，世界变成了双重曝光般的景象。顾迁禁能同时从自己和顾时舟的视角观察实验室，感受到两种略有差异的身体感知。更奇妙的是，他们的思维开始交织，想法如溪流般汇合。

“这太…”顾迁禁开口，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变成了双重音调。

控制台上的量子读数疯狂跳动，显示两人的脑波正在接近完美同步。顾迁禁-顾时舟复合体抬起手，指尖浮现出微弱的蓝光——这是顾时舟的能力在外界显现。

“我们可以…”顾时舟通过共享的嘴唇说，“试试接入公司网络…”

顾迁禁想要反对，但意识融合状态下，担忧和冒险精神已经混合成一种新的决策模式。他们的共享手指在控制台上飞舞，输入一串复杂的量子密码。

突然，实验室的灯光剧烈闪烁。全息投影变成了神经科技公司的内部网络界面，无数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找到了！”两人同时喊道，声音融合在一起，“原型体研究档案！”

文件列表展开，显示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从1号到6号原型体的实验记录、失败原因分析…以及最新的“Ω计划”——同时培养七个新一代原型体，组成量子纠缠网络。

“他们想创造人形超级计算机。”顾迁禁的意识从融合状态中抽离，声音恢复单一，“用七个互连的大脑处理军事级数据…”

投影突然扭曲，一个警告窗口弹出：[检测到未授权访问。反制措施启动。]

“断开连接！”顾时舟大喊，但为时已晚。一道刺耳的音波穿过实验室，顾迁禁感到头颅像是被铁锤击中，眼前一片血红。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控制台。

更可怕的是，顾时舟的声音正在他的脑海中减弱，像是信号不良的无线电。

“时舟？时舟！”顾迁禁在意识中呼喊，但只有微弱的静电回应。

他跌跌撞撞地冲向医疗柜，取出父亲研发的神经稳定剂。针头刺入颈部的瞬间，一股冰凉的感觉扩散开来。几秒钟后，顾时舟的声音重新出现，但虚弱得如同耳语。

“他们…设置了量子陷阱…”顾时舟断断续续地说，“专门针对…我们这样的连接…”

顾迁禁瘫坐在地上，背靠着控制台。左眼的银光几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毛细血管破裂的红色。这次冒险差点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但也获得了宝贵情报。

“Ω计划…”顾迁禁喃喃自语，“七个原型体…为什么是七个？”

“量子位需要七个基本态…”顾时舟的声音渐渐恢复，“父亲的理论…七个量子记忆体可以形成稳定网络…”

顾迁禁突然明白了：“他们不是在复制你——是在复制父亲的整个量子记忆理论！七个原型体不是独立的，而是一个分布式系统！”

这个发现令人不寒而栗。如果神经科技公司成功创建一个由七个互连大脑组成的网络，其计算能力将超越任何现有超级计算机，而且可以直接接入任何数字系统。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顾时舟说，声音坚定，“不惜一切代价。”

顾迁禁点点头，突然注意到控制台下方有个隐藏隔间。他撬开面板，发现里面是一个小型冷藏箱，装着七支闪烁着蓝光的药剂。

“神经量子稳定剂…”他读出标签上的小字，“实验性配方，可延长量子融合状态。”

“父亲真的预见到了一切。”顾时舟轻声说。

顾迁禁取出一支药剂，对着灯光观察。液体中的蓝色微粒形成奇特的图案，像是某种分形结构。

“足够七次剂量…”他计算着，“正好对应我们计划中的七个攻击节点。”

“这不是巧合。”顾时舟控制着左手，与右手十指相扣，“这是命运。”

顾迁禁握紧那只既是自己又不是自己的手。一个月后，他们将主动出击，对抗整个神经科技帝国。胜算渺茫，但他们有一个敌人不知道的优势——两个灵魂在一个身体里，比任何团队都更默契。

而且，他们还有父亲留下的最后礼物。

“回家吧，哥哥。”顾时舟说，“我们需要休息。”

顾迁禁收起药剂，关闭实验室。当他们走到地面时，夜空中繁星点点。有那么一瞬间，顾迁禁感到顾时舟的意识完全放松，像孩子一样单纯地欣赏着星空之美。这种毫无保留的共享比任何□□接触都更亲密。

在回家的出租车上，顾迁禁假装睡觉，实际上在意识深处与顾时舟规划着行动细节。外人看来，他只是个疲惫的年轻人在闭目养神，没人能想象他的脑海中正在进行着怎样的对话。

“第一个目标应该是数据中心的备用电源。”顾时舟在意识中展示着建筑蓝图，“切断它就能关闭量子防火墙12分钟。”

“太冒险了。”顾迁禁反驳，“我们需要内部协助。林妍怎么样？”

“不可靠。”顾时舟调出一段记忆——林妍在实验室事故那晚的可疑行为，“她可能是公司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

就在这时，出租车突然转向一条陌生路线。顾迁禁立刻警觉起来，手指悄悄摸向口袋里的电击器。

“师傅，这不是去翡翠公寓的路。”他平静地说。

司机没有回答，但后视镜中的眼睛闪过一丝异样的银光。顾迁禁的血液瞬间凝固——那种光芒他太熟悉了。

“原型体…”顾时舟在他脑海中警告，“而且不是普通型号…”

车辆加速驶向城郊，顾迁禁计算着跳车的风险。就在这时，司机开口了，声音出人意料地柔和：

“放松，顾博士。我是3号原型体，林陌。”她转过头，展示脖颈上与顾时舟相似的发光纹路，“我是来帮你们的。Ω计划比你想象的更危险…它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了。”

顾迁禁和顾时舟在意识中对视一眼。这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转机。无论如何，他们的计划刚刚发生了意想不到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