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她离开基地了。”11号继续道，眼泪无声地流下，“回来时带着新的指令……我能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蚕食她的意志。”

顾迁禁刚想追问，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11号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跳开，迅速消失在另一侧的拐角。

“准备出发了。”林陌走过来，银灰色的眼睛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冰冷，“有什么问题吗？”

顾迁禁摇摇头，跟着她走向车库。11号的警告与他的怀疑不谋而合，但现在戳破谎言还为时过早。他需要更多证据，更需要接近那个神秘的禁区。

车队在晨曦中出发，分三条路线驶向神经科技公司总部。顾迁禁独自驾驶一辆伪装成维修车辆的面包车，按照5号提供的路线图绕到公司后方的服务入口。

“安保系统已经瘫痪。”耳机里传来5号的声音，“你有27分钟时间到达禁区。记住，那里的监控是独立系统，我们无法提供支援。”

顾迁禁默默确认，同时感受着顾时舟在他意识中的存在感。自从注射稳定剂后，他们的连接变得更加清晰，几乎不需要言语就能理解对方的想法。

服务通道昏暗狭窄，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化学药剂的味道。顾迁禁按照记忆中的蓝图前进，避开巡逻的安保机器人。随着深入建筑核心，手臂上的纹路开始隐隐发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量子共振。”顾时舟解释道，“我们接近核心区域了。”

禁区的入口出乎意料地朴素——一扇普通的金属门，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小小的生物识别面板。但当顾迁禁靠近时，面板突然亮起红光，一个机械女声响起：

“识别到未授权访问。启动防御协议。”

顾迁禁迅速退后，但为时已晚。天花板滑开，露出几个小型武器装置，全部对准了他。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本能地卷起袖子，露出那些发光纹路。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识别面板的红光突然变成蓝色，机械声也改变了语调：“生物密钥确认。欢迎回来，顾博士。”

武器装置收回天花板，金属门无声滑开。顾迁禁和顾时舟在意识中同时感到震惊——系统竟然将他识别为“顾博士”，而且是他父亲而非他自己！

“父亲一定将自己的生物特征编码在了量子病毒中。”顾时舟推测，“这些纹路……它们不只是信息，也是钥匙。”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螺旋楼梯，尽头是另一扇门，这次是厚重的防爆材质。顾迁禁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按在识别面板上。同样的蓝光闪过，门缓缓打开。

禁区的真实面貌终于揭晓——一个圆形的白色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玻璃舱，里面漂浮着一个人形。无数管线从天花板垂下，连接在舱体上，像是某种高科技脐带。

当顾迁禁看清舱内的人时，血液几乎凝固：那确实是他自己的完美复制品，赤裸的身体上布满了与顾时舟相似的发光纹路，只是颜色是诡异的银白色而非蓝色。

更可怕的是，当顾迁禁踏入房间的瞬间，那个复制体睁开了眼睛——完全银白，没有瞳孔的眼睛。

“你来了。”复制体的声音通过舱体外的扬声器传出，语调平静得不似人类，“我通过量子连接感知到你的靠近……兄弟。”

最后这个词让顾迁禁的皮肤爬满鸡皮疙瘩。复制体称他为“兄弟”，而非“本体”或“原版”，这种刻意的平等化暗示着它不认为自己是从属品。

“你是什么？”顾迁禁警惕地问，同时扫视房间寻找控制终端。

“我是进化。”复制体的嘴角勾起一个精确到毫米的微笑，“顾博士——我们的父亲——最初的设想是将人类意识数字化，实现永生。但张教授看到了更宏伟的可能性：一个由互连量子意识体组成的超级网络。”

它抬起手，触碰玻璃舱的内壁。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顾迁禁的手臂也同时升起，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

“感觉到了吗？我们的量子纠缠。”复制体轻笑，“虽然你是原版，但我在某些方面已经超越了你……比如同时控制七个原型体的能力。”

顾迁禁突然明白了Ω计划的真正目的——不是简单地复制顾时舟的能力，而是创造一个以顾迁禁复制体为核心、七个原型体为节点的控制网络。一个能够接管任何数字系统，甚至入侵人类意识的超级武器。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同时悄悄接近房间角落的控制台。

“因为我想给你一个选择。”复制体的声音突然变得富有感情，几乎像是真人，“加入我们。你的经验和顾时舟的量子能力，加上我的控制网络……我们可以成为新世界的神。”

顾迁禁假装考虑这个提议，同时快速浏览控制台上的数据。屏幕上显示着六个原型体的实时状态，以及一个标着“7号：待接入”的空位。但最令人不安的是第七个窗口——一个不断跳动的脑电波图，标注为“主体：顾-Ω”。

“你在看我的生命体征。”复制体说，似乎完全知道顾迁禁的一举一动，“稳定在94%，还不够接入整个系统。我需要原始7号的基因样本……或者更好的是，他本人。”

这句话像冰水浇在顾迁禁背上。他猛地转身，看到复制体的银白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不，是盯着一旁的空气，仿佛能看到他意识中的顾时舟。

“你以为藏在原版的大脑里就安全了？”复制体对着空处说，“我能感觉到你，7号。脆弱的、不完整的量子意识体……没有独立身体的存在。”

顾迁禁感到顾时舟在他的意识中退缩，像被刺痛的孩子。一股保护欲涌上心头，他挡在玻璃舱前：“闭嘴！”

“多么感人。”复制体歪着头，动作精确得像机器人，“原版保护他的创造物。但你知道真相吗，哥哥？父亲创造7号时用了谁的基因样本？为什么他能与你建立如此完美的量子纠缠？”

顾迁禁的手臂突然剧烈疼痛，那些纹路发出刺眼的蓝光。一瞬间，一段被封锁的记忆浮出水面——实验室里，父亲从昏迷的顾迁禁身上提取骨髓；培养舱中，胚胎正在快速生长；年轻的顾迁禁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记录数据……

“不……”顾迁禁踉跄后退，“这不是真的……”

“7号不仅是你的弟弟，”复制体轻声说，“他是你的克隆体，用经过改造的你的DNA创造而成。这就是为什么你们的量子连接如此强大——本质上，他是年轻的你。”

这个揭露如同一记重拳击中胸口。顾迁禁感到顾时舟在他的意识中剧烈震动，像是被飓风席卷的小船。所有线索突然串联起来——DNA匹配度过高、对他生活习惯的熟悉、那种超越兄弟的亲密感……

“时间到了。”复制体突然说，银白眼睛转向天花板，“张教授已经控制了你的‘盟友’。真可惜，我本想给你更多考虑时间。”

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建筑。顾迁禁的耳机里传来5号断断续续的警告：“陷阱……林陌是……啊！”一声惨叫后，通讯中断。

几乎同时，禁区的门被暴力破开。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冲进来，为首的正是林陌——她的眼睛现在完全变成了银白色，脖颈后的Ω标记像小太阳一样发着红光。

“抓住他。”她的声音机械而冰冷，“张教授要活的……尤其是他脑子里的7号。”

顾迁禁知道正面冲突毫无胜算。在安保人员扑上来的瞬间，他做了一个孤注一掷的决定——冲向玻璃舱的控制面板，将手臂上的发光纹路直接按在识别器上。

“不！”复制体第一次表现出情绪波动，在舱内剧烈挣扎。

识别器爆出一串火花，系统语音响起：“终极协议识别。激活量子病毒序列？[Y/N]”

顾迁禁毫不犹豫地按下“Y”。整个房间瞬间被刺眼的蓝光淹没，他感到一股巨大的能量从手臂纹路中释放出来，如同决堤的洪水。玻璃舱出现裂纹，复制体发出非人的尖啸。

“你做了什么？！”林陌——或者说被Ω系统控制的林陌——尖叫道，“停下！这会毁掉整个网络！”

顾迁禁没有回答。疼痛已经超越阈值，变成了某种纯粹的白色噪音。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感受到顾时舟紧紧“抱住”了他的意识，像暴风雨中的水手抓住唯一的浮木。

然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