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舟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你之前说顾迁禁是‘最成功的样本’,为什么?”
“因为他证明了基因编辑无法完全控制人类思想。”小琳的声音带着敬意,“无论他们如何设计环境,如何引导训练,他始终保持着独立思考能力——包括爱上你这个‘实验意外’。”
巴士在雨中缓慢行驶,车窗上的水痕扭曲了外面的灯光。顾时舟握紧胸前的哨子,想起顾迁禁教他弹钢琴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在老城墙上刻下的爱心,想起他每次说“我在”时坚定的眼神...
那些瞬间里,没有什么实验,没有基因配对,只有两个真心相待的少年。
下车时雨更大了,他们冒雨跑向化工厂外围。生锈的铁丝网上挂着“危险勿入”的牌子,小琳熟练地剪开一个缺口。
“跟紧我。”她压低声音,“巡逻车每二十分钟经过一次。”
化工厂的废墟在雨夜中如同怪兽的骨架,巨大的反应釜投下恐怖的阴影。他们沿着墙根移动,避开地面的水洼。排水管比想象中更滑,顾时舟几次差点摔下去,手掌被铁锈割出几道口子。
爬进厂房后,小琳示意他蹲下。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和对话:
“那小子真能折腾,打了两针镇静剂才安静。”
“教授说了,明天扫描完就直接送走,总部等着要这个样本呢。”
顾时舟的血液几乎凝固。小琳拽了拽他的袖子,指向一条昏暗的走廊。他们猫着腰前进,躲过一组巡逻的警卫,最终来到一扇铁门前。
“就是这里。”小琳检查门锁,“电子锁,需要密码。”
顾时舟环顾四周,发现墙上有个老旧的消防箱。他轻轻打开,里面果然有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
“让开。”他举起斧头,用尽全力砍向门锁。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厂房。小琳咒骂一声,抢过斧头补了几下,铁门终于松动。
“快去!我去引开警卫!”她推了顾时舟一把,转身跑向相反的方向,边跑边喊:“这边!他往这边跑了!”
顾时舟冲进房间,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如刀绞——顾迁禁被束缚带绑在一张金属床上,额头贴着电极片,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听到动静,他艰难地抬起头,肿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时...舟...”
“我来带你回家。”顾时舟手忙脚乱地解开束缚带,声音哽咽,“能走吗?”
顾迁禁虚弱地点点头,却在试图坐起时倒抽一口冷气。顾时舟这才发现他的白衬衫已经被血浸透,腰部缠着渗血的绷带。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取样...肝脏细胞...”顾迁禁咬牙撑起身体,“别管我,你快走...他们有枪...”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顾时舟架起顾迁禁,半拖半抱地往外走:“还记得老城墙上的约定吗?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走廊尽头突然出现两个持枪警卫。顾时舟本能地挡在顾迁禁前面,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傻瓜...”顾迁禁突然从他肩膀上方伸出手,按下墙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刺耳的消防喷淋系统瞬间启动,整个走廊被水雾笼罩。在警卫的咒骂声中,顾迁禁拉着顾时舟拐进一条侧道。
“你怎么知道...”
“观察。”顾迁禁喘着气,“被带来时...记下了路线...”
他们跌跌撞撞地穿过迷宫般的管道区,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顾迁禁的体力明显不支,脸色苍白如纸。顾时舟看到前方有个通风井,咬牙将他推了进去。
“爬上去...通到屋顶...”
通风井狭窄潮湿,顾迁禁的伤口在攀爬过程中再次裂开,鲜血顺着铁梯滴在顾时舟脸上。当他们终于爬到屋顶时,雨已经小了,东方泛起鱼肚白。
“那边...”顾迁禁指向相邻的一栋矮楼,“跳过去...”
三米宽的距离,下面是十几米高的深渊。顾时舟看着顾迁禁虚弱的状态,摇了摇头:“我背你。”
“不行...太重...”
“闭嘴。”顾时舟强硬地背起他,“抱紧我脖子。”
助跑,起跳——他们重重落在对面楼顶的边缘,顾迁禁闷哼一声。顾时舟的膝盖擦破一大片皮,但奇迹般地没有掉下去。
矮楼后面是一片树林,穿过树林就是公路。顾迁禁的意识开始模糊,头无力地垂在顾时舟肩上。
“别睡...求你别睡...”顾时舟拖着他在林中穿行,泪水混着雨水流下,“还记得你送我的哨子吗?我每天都吹...你听见了吗...”
顾迁禁微弱地点点头,嘴唇动了动:“每...次...”
远处传来警笛声,不知是敌是友。顾时舟拼尽最后的力气将顾迁禁拖到公路边,拦下一辆早起送货的卡车。
“求求你...医院...他需要...”
司机看到满身是血的两人,吓得差点踩油门逃走。顾时舟扒住车门,掏出学生证:“我们是学生...被抢劫了...”
好心的司机最终让他们上了车。顾时舟将顾迁禁平放在后座,脱下外套按住他流血的伤口。
“坚持住...快到医院了...”
顾迁禁的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U盘...小琳...”
“在这里。”顾时舟拍拍胸口,“所有证据都在。”
“不...安全...”顾迁禁艰难地摇头,“发出去...现在...”
顾时舟恍然大悟,立刻掏出手机连接U盘,将全部文件上传到各大社交平台和媒体邮箱。上传进度条缓慢移动的同时,他紧握着顾迁禁冰凉的手。
“别离开我...求你...”
顾迁禁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但嘴角却扬起一个微笑:“记得...钢琴曲吗...”
“记得,我都记得。”顾时舟哽咽着,“等你好了,我们再去音乐教室,你弹琴我唱歌...”
“这次...换你弹...”顾迁禁的声音越来越弱,“我唱...”
上传完成的提示音响起,与此同时,顾迁禁的手突然垂了下去。
“不!”顾时舟的尖叫划破车厢,“迁禁!顾迁禁!”
卡车一个急刹停在医院急诊门前。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冲过来,将顾迁禁抬上推车。顾时舟踉跄着跟在后面,胸前的哨子不知何时裂了一道缝。
“患者失血性休克!准备输血!”
“血压测不到!上肾上腺素!”
急救室的门在顾时舟面前重重关上。他靠着墙滑坐在地上,手里紧握着那枚破损的哨子。窗外的天空渐渐亮起,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他满是血迹和泪水的脸上。
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他上传的文件已经引爆网络,#基因编辑婴儿#、#G项目黑幕#等话题迅速登上热搜。屏幕上不断弹出陌生号码的来电,有媒体,有警方,甚至还有政府部门的号码。
但顾时舟只是盯着急救室上方的红灯,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重复同一个名字。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琳一瘸一拐地跑来,脸上带着淤青:“他们...都看到了...张教授已经被控制...”她的目光落在急救室门上,“他怎么样?”
顾时舟摇摇头,将脸埋进掌心。小琳蹲下身,轻轻抱住他颤抖的肩膀。
“他会挺过来的。”她坚定地说,“G-5样本最擅长的,就是打破他们的预期。”
仿佛回应她的话一般,急救室的门突然打开。医生摘下口罩,表情凝重:“患者暂时脱离危险,但需要立即手术。你们谁是家属?”
顾时舟站起来,声音嘶哑却坚定:“我是他弟弟。”
顾时舟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外,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留下模糊的印记。病床上的顾迁禁浑身插满管子,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但患者失血过多,可能需要更长时间才能醒来。
小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顾时舟摇摇头,眼睛一刻不离病床上的人:"我不饿。"
"你已经守了十八个小时了。"小琳叹了口气,"至少去洗把脸。"
洗手间的水龙头开到最大,冷水冲在脸上,顾时舟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疲惫。镜子里的他双眼布满血丝,下巴冒出青茬,衬衫上还沾着顾迁禁的血。他机械地搓洗着手掌,直到皮肤发红。
突然,镜子里多了一个人影。
顾时舟猛地转身,后背撞上洗手台——顾迁禁站在门口,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病号服下隐约可见腰腹间的绷带。他反手锁上门,一步步走近。
"你...你怎么..."顾时舟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大脑一片空白。
顾迁禁的嘴角勾起一个熟悉的弧度,却比以往多了几分危险:"惊喜吗?"
"医生说你至少还要昏迷一天..."顾时舟伸手想碰他,却被一把抓住手腕按在墙上,"迁禁?"
"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顾迁禁的声音很轻,却让顾时舟浑身发冷,"关于基因配对,关于实验设计,关于我们的感情可能只是...程序反应。"
"不是那样的!"顾时舟急切地解释,"小琳只是猜测,我根本不在乎那些——"
"但我在乎。"顾迁禁的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动作温柔却不容抗拒,"所以我做了个小测试。"
顾时舟突然明白了什么,瞳孔骤缩:"你是...故意的?那些伤..."
"大部分是真的,除了最后昏迷那段。"顾迁禁的拇指按在他的唇上,"我想知道,在以为我快死的时候,你会不会选择别人。"
"你疯了..."顾时舟的声音发抖,"我差点以为你真的..."
顾迁禁突然低头吻住他,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和药水的气息,强势得不留余地。当两人分开时,顾时舟的嘴唇微微肿起。
"你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吗?"顾迁禁贴着他的耳畔低语,"即使知道了所有真相,即使可能只是实验的一部分,我还是想把你锁起来,让你只看得到我一个人。"
顾时舟的心跳加速,却不是因为恐惧:"你不需要锁...我本来就是你的。"
顾迁禁的眼神暗了暗,突然扯下顾时舟脖子上的红绳,将那枚裂开的哨子握在掌心:"从今天起,只有我能决定你什么时候吹这个哨子。"
门外传来小琳的呼唤声,顾时舟下意识要回应,却被顾迁禁捂住了嘴。
"嘘..."他的呼吸喷在顾时舟耳后,"告诉她你要回家休息。"
"可是你的伤..."
"已经处理好了。"顾迁禁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出院证明,"我比医生更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
顾时舟犹豫了一下,还是朝门外喊道:"小琳,我想先回家换件衣服...迁禁的情况稳定了。"
"好,那我在这守着。"小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顾迁禁满意地捏了捏他的后颈:"乖。"
他们从医院后门溜出去,打了辆出租车。顾时舟本以为会回顾家,车却停在了城郊的一栋陌生公寓前。
"这是..."
"我们的新家。"顾迁禁牵着他的手走进电梯,"爸妈去B市后,我就开始准备了。"
公寓装修简约,客厅的落地窗能俯瞰整个城市。顾时舟还来不及多看,就被拉进卧室——然后他愣住了。
床头的墙上挂满了照片,全是他们从小到大的合影;书桌上整齐摆放着他们交换过的所有小物件;最令人吃惊的是,角落里放着一台与学校音乐教室同款的二手钢琴。
"喜欢吗?"顾迁禁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以后你弹琴,我唱歌。"
顾时舟转身面对他:"你真的没事了?那些伤..."
顾迁禁解开病号服的上扣,露出绷带:"皮外伤,我计算过角度和深度。"他顿了顿,"不过疼是真的。"
"疯子..."顾时舟心疼地触碰绷带边缘,"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想确认..."顾迁禁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的感觉,到底是基因的骗局,还是真实的心动。"
顾时舟仰头看他:"现在有答案了?"
顾迁禁没有回答,而是将他推到床上,双手撑在两侧,形成一个囚笼般的姿势。阳光透过纱帘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
"我要把你关在这里。"他轻声说,"每天只看着我,只想着我,只能依赖我。"
顾时舟的心跳漏了一拍:"你已经这么做了...从我们第一次在天台接吻开始。"
顾迁禁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低笑起来:"你说得对。"他俯身,鼻尖蹭过顾时舟的颈侧,"但我想要更多。"
他的吻落在锁骨上,带着轻微的刺痛。顾时舟抓住他的肩膀,既像推拒又像邀请:"门...没锁..."
"没人会来。"顾迁禁咬住他的耳垂,"这栋楼只有我们一户。"
窗外,暮色渐渐降临,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顾时舟在眩晕中想起那个共振哨的约定——无论相隔多远,只要吹响,必有回应。
而现在,哨子的主人正将他困在双臂之间,呼吸交错,心跳相闻。或许他们的相遇始于一场实验,但此刻的体温和颤抖,绝不是什么基因程序能够模拟的。
钢琴上方的墙壁,一道新鲜的刻痕在暮光中若隐若现——G&G,这次不是刻在老城墙的砖石上,而是刻在属于他们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