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冰凉的脏水还在滴答，无情地提醒褚郁：这“灰姑娘体验卡”的物理反馈，真实得硌骨头。

前厅隐约传来的喧哗声，像根针，“噗”地刺破了厨房粘稠如油画的寂静。

管家威廉猛地一哆嗦，眼中短暂迷离被惯有的严厉取代，他急促地拍手，“都动起来！要上前菜了。”

一道裹挟着甜腻香风的影子“唰”地刮了进来。

来人穿着湖绿色绸缎长裙，华丽得像是走错了片场，直接从上城区舞会空降血汗厨房。

妆容精致，但眉头锁得能夹死苍蝇，薄唇抿成一条刻薄的直线——褚郁名义上的“二姐”，克拉拉。

“埃拉！”克拉拉的声音又尖又急，“你还在这个肮脏的角落里磨蹭什么？看看你这身油烟味，晚宴的客人已经陆续到了，连母亲都在问你怎么还不出现。难道你想这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出现在客人面前，丢尽我们莫瑞甘家的脸吗？”

褚郁垂下眼睑，顺从地放下手中半根泥萝卜，声音细弱：“是，二姐，我这就去换皮肤……呃，换衣服。”

她注意到克拉拉在提及客人时，眼中掠过一丝期待与算计的精光，和厨房里那群被豌豆汤香迷糊的NPC完全不同。

褚郁稍微安心：这位“二姐”更像沉浸在自己剧本里的原生BOSS，暂时没被汤污染。

“快去，玛莎。”克拉拉不耐烦地朝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喊道，“死哪去了？带她去收拾，动作快点，要是误了时间，我剥了你俩的皮。”

被点名的玛莎，正是之前那个疑似“新手玩家”的哭泣女佣。

她像只受惊过度的兔子，从一堆禽类羽毛旁弹射起步，身上还粘着几片绒毛，头埋得恨不得钻进地砖缝里，声音抖得不成调：“请…请跟我来，小姐…”

褚郁沉默跟上。

穿过厨房，那霸道的异香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来，胃里被强行镇压的邪异渴望又开始蠢蠢欲动，像有只辐射鼠在挠心。

褚郁：……

这玩意比废弃营养液更让人心动。

她只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钉在前方带路的女孩身上。

玛莎把她带进一个比废品站储物间还逼仄的楼梯角落，推开一扇吱呀作响、随时可能散架的木门。

里面是一个堆满杂物的、同样狭小的仆人房。

一盏昏黄油灯挂在墙壁上，光线摇曳不定，勉强照亮角落里一面布满水渍的模糊镜子和一张破旧的梳妆凳。

“请……请坐，小姐。”玛莎依旧低着头，声音含混不清。

褚郁依言坐下，透过那面自带马赛克特效的镜子，冷静地扫描着身后玛莎的一举一动。

笨拙、慌乱，与她之前在走廊表现出的那种“新手”状态如出一辙。

玛莎拿起梳子，手却抖得厉害，好几次扯到了褚郁打结的头发。

“对……对不起，小姐！”

好不容易头发勉强能看，玛莎又拿起一块能当砂纸用的粗布，沾了点浑浊的冷水，颤巍巍伸向褚郁的脸。

“玛莎，”褚郁突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目光却透过镜子锁住女孩慌乱的眼睛，“你很紧张？是因为晚宴，还是别的什么？”

玛莎的动作猛地一滞。

她抬起头，镜中映出她苍白的小脸和那双空洞得令人心悸的眼睛。

几秒钟死寂的沉默后，她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翕动，不再是关于打扮的呓语，而是变成了一种更执拗的重复，仿佛某种植入脑海的强制性指令终于突破了表层意识的阻碍：

“吃，小姐，您要多吃。” 她像个坏掉的录音机，“你太瘦了，这样不好，要多吃肉，长胖，要长胖些才好……长胖些。”

这绝非善意的关怀。

就在褚郁盘算怎么接招时，玛莎的动作突然卡壳。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微弱的挣扎。

随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伸进油腻的围裙口袋。

摸索了几下，玛莎掏出一小块东西。

它被一层简陋的、几乎被油渍浸透的粗麻布包裹着。

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到褚郁面前，摊开手掌。

粗布散开，露出里面一块半个巴掌大小、颜色焦黄、形状不规则的东西。

它看起来干巴巴的，边缘有些碎屑，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谷物的气味，与厨房里霸道的浓香截然不同，显得朴素甚至有些廉价。

“小……小姐，”玛莎的声音带着一种“赶紧交任务”的急切，“您…您吃这个，我…我家乡小吃，垫垫肚子。”

她的解释磕磕绊绊，像是临时拼凑的借口，毫无说服力。

褚郁扫过那块“小吃”。

她立刻联想到了厨师汉克之前塞给她的水果。

两次投喂，汉克和玛莎。

两个被她怀疑是玩家的人，都对她做出了类似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