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日:第二天。
褚郁从并不安稳的睡眠中硌醒。
地窖的黑暗依旧浓稠,唯有头顶盖板的缝隙透进一线惨淡的晨光。
饥饿是最好的闹钟。
胃部熟悉的痉挛提醒着,新一天的“劳作”即将开始。
褚郁爬起身,推开沉重的地窖盖板。
厨房里的炉火尚未完全燃旺,但厨工们已开始忙碌。
切剁声、水声、低声的交谈交织在一起。
厨娘玛丽不在。
一个年长帮厨正指挥两个年轻女佣清洗小山般的根茎蔬菜。
“埃拉,你来得正好!”帮厨看到她,松了口气,“玛丽有事要忙,今天你负责把那些土豆和芜菁洗干净,动作麻利点!”
褚郁:……
早起的鸟儿被虫吃,早起的埃拉……被当牲口使。
一个女佣抱着刚送来的新鲜卷心菜,嘟囔了一句:“昨晚那汤可真够邪门的,弄得大家都跟饿狼似的……”
褚郁状似不经意地接口,声音怯怯带点好奇:“是…是那碗奶油豌豆汤吗?味道确实…很特别。”
帮厨和女佣动作齐停,困惑地看向她。
“豌豆汤?”帮厨皱起眉,满脸不解,“埃拉,你睡糊涂了?昨晚宴会上的是公爵大人最钟爱的南瓜奶酪羹啊!金灿灿的,加了上好的奶酪碎和肉桂粉,香得很。哪来的什么豌豆汤?”
“对啊,”女佣也附和道,“南瓜羹啊。虽然最后……咳,有点混乱,但汤就是南瓜羹,我记得很清楚。你一定是太累记错了。”
集体记忆篡改?
毕竟两人脸上的茫然完全真实,没有任何作伪的痕迹。
“哦…可能是我记错了。”褚郁立刻低头,用更快的搓洗动作掩饰,“昨晚太忙了,脑子有点不清醒。”
“玛丽呢?”褚郁话锋一转,“今天厨房这么忙,她不在吗?”
她需要确认玛丽的状况。
“哦,玛丽啊,”女佣削着土豆皮,“她一大早就去菜园施肥了,新摘的蔬菜可都指着菜园呢。”
她努嘴示意旁边堆积如山的蔬菜,“喏,刚摘的,新鲜着呢。”
菜园……施肥……
褚郁脑中瞬间串联起几个关键词。
玛丽怀疑豌豆的来源是菜园?
她停下动作,脸上瞬间切换成为难不安,对帮厨说:“管家威廉先生刚才吩咐,让……让我去后院帮玛丽。说今天量大,玛丽一个人忙不过来,厨房这边…暂时让您多担待点。”
帮厨愣了一下,有些怀疑地打量着她破旧的衣裙:“威廉管家让你去?帮玛丽?她可最烦别人插手她的活儿了。”
但他很快又犹豫了。
管家威廉的吩咐,总是宁可信其有。
“行吧行吧,既然管家吩咐了。你快去快回!别想着偷懒,这里活儿还多着呢。”
他摆摆手,算是放行,但语气里全是不耐烦。
褚郁如蒙大赦,点头闪人。
朝着记忆中通往宅邸后方的侧门走去。
推开侧门,一股与厨房截然不同的、更为原始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
混合着牲畜棚特有的臊味、浓重的腐败植物发酵气息,还有一种……新鲜泥土被翻开的土腥味。
空气湿润,带着清晨的凉意。
后院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像个小型农庄。
一侧是低矮的石砌牲畜棚,能听到里面猪的哼唧和家禽的咕咕声。
另一侧,则是一片打理得相当规整的菜园,整齐的田垄上生长着翠绿的卷心菜、饱满的番茄、爬藤的豆角等,长势好得惊人。
但菜园边缘,似乎还圈着一小块地,被低矮的篱笆围着,看不清里面种了什么。
褚郁的目光迅速锁定目标。
在菜园和牲畜棚之间的一片空地上,玛丽那壮硕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弯腰在一个巨大的、半人高的木桶前用力搅拌着什么。
木桶旁边堆放着成捆的干草、一些切碎的菜叶根茎,还有几个敞开的麻袋,里面似乎是谷物粉末。
“玛丽?”褚郁走近几步,小心翼翼地开口。
玛丽转过身。
她看到褚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谁让你来的?”
态度虽冷硬,但少了昨日那种歇斯底里的恶意。
看来系统给予的额外奖励很丰厚。
“是管家威廉先生。”
褚郁重复着谎言,“他吩咐我来帮您。”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玛丽正在搅拌的大木桶。
桶里的东西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粘稠的深褐色糊状物。
里面混杂着切碎的菜帮、草根、明显是厨房丢弃的腐烂菜叶和果皮,以及大量的谷物粉末。
但更感到不适的是,她似乎看到糊状物里掺杂着一些细小的、难以辨别的暗红色碎块,甚至有几缕像是……缠着草茎的深色布条碎片?
玛丽似乎没有察觉她的审视,或者根本不在意。
她只是拿起一个长柄木勺,更加用力地捣进桶里搅拌,发出沉闷的“噗叽”声。
随着她的搅拌,一股更加强烈的、混合着腐坏植物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甜腥发酵气味升腾起来。
“哼,帮忙?”
玛丽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嗤笑,但听起来毫无生气,“把那堆干草铡碎。”
她用沾满污秽的手,指了指旁边一堆干草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