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安把师珑映送走后,看了眼这个城主府,还没有修改完成,如今还不是他喜欢的样子,所以暂时没有挂上祝府二字。
他传来金娘,试探道:“你如今在花房做事可还满意?”
金娘二十六的年纪,长相艳丽,身材丰腴,简单打扮已是风情摇曳,她跪下点点头,感激道:“满意。大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三日前一早往公廨送一盆墨竹,为何直到天黑才回来?”祝安摇了摇手里的门禁册子。
“哦,贱奴有些私事耽误了。”
“你去怀城做什么?”
金娘眨眨眼,“大人?”
祝安嗤笑一声,“你以美色行方便,殊不知这饿狼馋美色,怀城城监司的府尹派人一路跟你到这,被我的人擒了,人家这是想要摸你底细,看看这美色得来费不费功夫。”
金娘立马将头低下,贴在地上:“贱奴是在公廨碰上了师小姐,跟着她去的怀城,看不惯她打家劫舍,便去报了官,原本身份低贱,也报不成案,恰好怀城府尹经过,听贱奴说完了全部,随后说他会处理,叫贱奴只管回家,真不知他派人尾随,请大人庇佑,不要将我送给那人。”
“你盯着师珑映做什么?你的仇不是报了吗?”
“仇人之女尚且活的好好的,如何算是报了我儿子的仇?”金娘偏头问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双金眸满是沧桑,两行眼泪齐齐流下。
竟叫祝安看得不忍,“你起来吧。师珑映对你的事毫不知情,她只以为你是她爹寻常买回来的女人,我与你联手杀了她爹,可她也没想找你我报仇,她知道真正的凶手其实不是你我,而是师家自取灭亡,自食恶果,你应该也知道害你儿子的真正凶手是那两个老的,何必与小的过不去?”
“贱奴知道错了,大人饶命,只管叫师小姐要打要骂,贱奴都受着。”
祝安揉了揉眉心,“我说过祝府收留你,自然不会言而无信,我会处理好怀城的事的。你不必一口一个贱奴,我祝安痛恨天下不公,让你们这些可怜人无处容身,尤其是女人,最为可怜,命如浮萍,你是如此,师珑映未尝不是,日后莫要找她麻烦了。”
“是,我明白。”金娘哭得着实可怜。
“你能悔过便好,我且再告诉你两件事,师珑映去怀城不是打家劫舍,她是替另一个女人报仇去了,她打的是凶手,你误会她了,她没那么坏。还有,你儿子是不是叫二狗,今年十二岁?”
金娘呆呆点头,有些疑惑他为何提起此事。
“他是个有福气的,当年你只亲眼见人把他捆了要拖出去打死,可你不知拖到门口时,他被王爷救了,如今就在梧城。”
“真的吗!”金娘先是一愣,随后笑了笑,但不敢相信,迷茫道:“当真是我的儿子?他没死?”
“八九不离十。我也是才收到王妃的信件,托我到师家寻你,才知晓此事,王妃能过问此事,足见其心与我一般,无论是你去梧城,还是二狗来阳城,她应该都会成全。”
金娘又扑通跪下:“求大人把二狗买来府里,我们母子一定效忠大人,为大人好好办事。”
“我尽量,你先下去吧。”
祝安抽出腰间的竹笛,靠在窗边吹出了一阵婉转惆怅的曲调,心事都在其中翻涌。
爹是外公的学生,仕途上一生追随外公的脚步,娶了娘之后两人相敬如宾,后来一家跟随外公回了琅都,从高门大户一下变为寻常布衣,见万千百姓纯朴知足,也见穷凶极恶之徒欺男霸女,娘常说女子不易,他听进去了,所以更加怜惜女子。
他的亡妻虽与他不亲密,他也敬重她,曾听她怨这世道叫她循规蹈矩,嫁作人妇后困在宅院,又怨女子怀胎辛苦可人人道寻常,她最终在生产恐惧中难产而亡。
他闯进产房时正对上她未能闭上的双眼,目眦俱裂,瞳孔尖细,整个人躺在血泊中,耳边全是婆子丫鬟尖锐的呼喊声,那一眼便将他整个人吓晕过去,病了数日。
等他下床出门问了妻儿的事,才知道一尸两命,家里请了道长安排,迅速将人海葬了,他连送葬都没赶上,亡妻和胎儿就那样急匆匆地上路了,他愧疚难当,一直噩梦连连,他便一直要出海,他要走过她出葬的地方,乞求她的原谅。
那日沉船时,他以为是亡妻不肯原谅他,要他留下陪她,经历一番生死,被易寒非救下后他才终于释怀,他还未成一事,也该去走自己的路,做想做的事了。
所以他投在易寒非麾下报救命之恩,来了淮南后见这里繁华安宁,更觉得自己要在这里一展抱负。
祝安却不曾想他遇到了师珑映,初见便是一个刁蛮大小姐的印象,利用了她想招揽门客之心,迅速接近权利中心,后来逐渐发觉她高傲面具下其实是鲜活的内在,便对她几次心软,包括和李璱协商好,务必在她婚礼之前动兵,别叫她真的成了李璱的继母。
她看他时目光炽热,难掩其中情意,他私心想任其发展,明明心为她跳动,可他没办法回应,他们之间隔着仇恨并不适合在一起。
何况,她那眉眼真的很像他亡妻,他实在无法坦然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