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渡边慎都瞬间慌了,伸长手臂想把她拽上来却已经太迟,泷泽雪绘猛地闭上眼睛,似乎已经做好了受一顿皮肉苦的打算。
可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终于冲了出来。
这样的场景实在太过不可思议,她瞳孔中倒映着的天空逐渐被朝日奈枣所占满,男人冲上来的瞬间泷泽雪绘莫名有了一种眼眶发热的感觉,感受到自己的身子被扯过去撞进他的怀里,随后猛烈的撞击就发生了。
砰的一声,朝日奈枣的眉心顿时拧紧,他撑着地面的胳膊瞬间痛得像是裂开了似的,另一只手却紧紧护住她最为脆弱的脑后,撑住了两个人的重量。
泷泽雪绘的大脑被这剧烈的震动震得嗡嗡作响,艰难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可视线所及,却是朝日奈枣冷汗淋漓的侧脸。
震撼之余,一丝不易察觉的铁锈味逐渐蔓延开来。
“你……”她完全不知道他是从哪冒出来的,本想弹去他衣服上的灰尘,目光却被他垂落在身侧,不断颤抖的胳膊吸引,“你怎么了?”
“别慌,没什么大不了的。”
刚刚摔下去的时候,他的胳膊压到了路面上的碎石头,连手背上都被蹭破了一大块。
泷泽雪绘是等血顺着手腕淌下来时才发现了那块创口的,她的脸色瞬间变白,想撩起他的袖子看到底伤成什么样,却被他没受伤的手臂死死制住,不让她多看一眼。
“真的没事,别操心了……”
“你这是没事的样子吗?开什么玩笑?!”
很快,公司的安保听到风声过来了,里面有几个眼睛尖的人之前就知道在大门口吵架的是什么人,本来想着他们有什么矛盾吵吵架过过嘴瘾也就算了,没想到竟真能出了这样的事故。保安队长在旁边上去劝解不是,不上去也不是,犹犹豫豫了半天,最终还是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对朝日奈枣说:“科长,您……您要不要紧?我已经叫人了,马上就帮您包扎。”
“我没事……”朝日奈枣强忍着疼,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大,没想到泷泽雪绘却已经像被点燃的炸药桶一样吼道,“出事才知道过来,刚刚不是还看吵架看得很爽么?这是包扎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从地上起来的时候,星星点点的血迹蹭到了她的衣服上,但她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抬起头看向依旧站在楼梯上,高高在上的渡边慎,冷冷地问他,“副总经理,您今天的教训,够了么?”
旁边候着的人一个个都被她说的静若寒蝉,安保队长更是如此自知理亏,只能满脸堆笑的陪着不是,可笑着笑着表情就僵住了,竟看到叼着只还没抽完的雪茄风风火火走过来的公司会长。
小助理偷偷摸摸地从后面探出头来,本想着这种搬来这种大人物一定能震慑住像疯狗一样的渡边慎,却没想到会长一来,这气氛显得更奇怪了。
渡边介深吸了一口这才把雪茄拿下来,看看朝日奈枣的手臂,又看看旁边总爱犯事的儿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脸色超级难看的得力干将说道,“雪绘你……先带朝日奈科长去医院做个检查,费用就记在公司账上,这小子回头我会好好教训一顿的。”
就仅仅是‘教训’,而已?
泷泽雪绘显然并不满意这个处理办法,她甚至都没有理会自己的恩师,只是轻轻一扯,扯住了朝日奈枣的胳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他拉过来。
“还有其他地方疼么?”她轻声问道。
刚刚摔倒的时候,她被护的严严实实地一点事儿都没有,可是这种石子路上凹凸不平,除了胳膊之外,他说不定还有其他受伤的部位。
她的关心来的太过突然,朝日奈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抿着唇看了她一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她轻轻地应了一声,乌黑的眸盯着他的脸,轻轻拉住他的手腕,“走吧,我们去医院。”
……
清创的时候多多少少要见点血。
医生去拿碘伏纱布的时候泷泽雪绘就有点紧张,尤其是当剪开朝日奈枣的衬衫露出伤口时,她的视线就开始有些恍惚了。
“受不了的话可以到走廊等一下。”中年医生扶了下眼镜,抬头的时候注意到了她的异样,“皮外伤而已,也不算严重,不用担心。”
说话间,医生遇到了碎屑清理不出来的地方,只好顺着伤口再割开一点点,这才得以取出。
虽然知道打了麻药朝日奈枣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泷泽雪绘背在身后的手还是忍不住揪紧了衣服,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不用,我就在这里等着……”
这种情况医生见怪不怪,没说什么就开始专心给他处理伤口,倒是朝日奈枣异常在意她的反应,一连回头看了好几眼,直到医生忍无可忍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收回视线,低低地说了句“抱歉。”
随着最后一点异物被挑出来,清洗好之后,医生才拿纱布一点点地缠住,泷泽雪绘看到了伤口的模样,知道这里以后或许会因为她而留下除不掉的疤痕了。
可皮肉伤归根到底还是轻伤,过几天就能痊愈,正如医生所说他右臂的骨裂才需要好好调养,大概有一个多月都不能进行剧烈活动。
临走的时候她又缠着问了医生好一会儿养伤的注意事项,还有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这种乱七八糟的问题。问得多了那个好脾气的医生都烦了,草草几句把她打发走,开了好一些的药让她去买。
后来他们又在买药的地方排了半天队,等提着大包小包的药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上已经开始下起了朦胧细雨。
泷泽雪绘把些鼓囊囊的袋子放到后座,又过去把朝日奈枣塞上车,系上安全带的时候再一次注意到了他被绷带吊在胸前的右臂,她想凑过去仔细看看,却始终没敢开口,直到朝日奈枣察觉到时她才不留痕迹地收回目光,把车发动着了。
细密的雨丝打在挡风玻璃上像是蒙了一层轻薄的雾,她的心却始终焦躁地静不下来,用力捏了捏方向盘,继而松开,再握紧。
泷泽雪绘第一次在朝日奈枣的身边有种不敢开口的感觉,毕竟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终于切身的感受到了——
在他护着她毫不犹豫地摔在嶙峋石子路上的时候。
在他随着下落的天空一起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的时候。
在泷泽雪绘现在突然有了那种,想哭的欲望的时候。
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依旧平静而压抑地开着车,直到在前面的十字路口拐了弯,这才问道,“你住在哪里?我把你送回去。”
“……什么?”朝日奈枣还没有从刚刚的沉默中挣脱出来,本来觉得她不说话,他也便跟着不说话,一时分神,没听清她的问题。
“没事。”泷泽雪绘顿了顿,忽然觉得让他一个行动不方便的病患一个人生活有点欠考虑,转向灯一打,立刻朝着日升公寓开去。
二十分钟后,泷泽雪绘把车停在了公寓的车库里,隔着不远是一辆没见过的车,看起来还来头不小,但她一时心烦意乱并没有注意到,抓住欲言又止的朝日奈枣就往电梯拉。
“我其实可以自己回去的。”男人对上楼有点莫名的抗拒。
“回去干什么,医生都说了这段时间你得好好休息。”泷泽雪绘不禁冷哼一声,回头瞪他一眼,等电梯门开了又揪着他没事的那条胳膊往外走,“就算要走也起码等吃了饭再说,反正他们都是你兄弟,又不会笑话你成了这个样子。”
她并不知道的是,他们说的话全被另外的人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又往前走了几步,等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人出现在余光中时,泷泽雪绘立刻像被雷劈了一样愣住,连拽着朝日奈枣的手也嗖的一下,下意识松开了。
她的脑子嗡嗡响着,手脚冰凉又尴尬地背到身后去,无措地开口叫道。
“美,美和阿姨。”
“爸。”
“你们都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