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泽雪绘点点头,示意调酒师用冰铲往她的酒里再加几块冰,随口接到,“理解理解,职业需要嘛,谁还没个一两天出外勤的时候。”
她就着杯延喝了一口,随即拖着脑袋,看了看旁边的男人,“话说回来,您一直在这儿耗着工作不要紧么?您看起来应该比要哥还要忙碌才对。”
一抹淡淡的浅笑勾上嘴角,隆生并没有回答她,反倒是平坦而温和地反问,“所以,雪绘小姐有没有需要我解惑的地方?”
“我?”
泷泽雪绘被他的问题砸的愣了一下,却及时反应过来,毕竟她向来就不是很喜欢牛郎这种职业,就算浑身没有半点恶意,又是朝日奈要的同事也一样。
“可您的咨询费一定很贵吧,我现在身上没有带很多钱,还是算了……”
“没关系,就当是这杯柠檬茶的回礼。”最终他还是不依不饶地露出笑容,指腹轻轻擦过杯壁上的水汽,饶有兴味地说,,“我姑且还算一个和尚,人们有没有烦恼,我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可我的确没什么想问的。”
像铜墙铁壁一样坚实的回答让两人一时都沉默了,泷泽雪绘将喝空的杯子推过去,让调酒师再做一杯新的给她。
挂在墙上的小电视声音不知被谁调大了。
她下意识的望向屏幕,当深蓝色的画面出现时,静静地呼吸。
“灯塔水母,鲜艳,含有剧毒,可以通过无性繁殖获得永恒的寿命。”
电视里旁边的解说一点点飘来,泷泽雪绘目光有些失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别的事。
但是很快,啪的一声电视被人关掉了,像溺毙在深海中的感觉瞬间消失,随之传来的是断断续续抱怨无趣旅游宣传片的声音。
灯塔水母。
她表情僵硬了一瞬,最后自欺欺人地转头讪笑一下,“其实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她遇到了一些解决不了的问题,问我应该怎么办,可我似乎也想不出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
“什么问题?你可以试着和我说说。”
泷泽雪绘摇了摇头,凝着酒杯里上下浮沉的樱桃轻声道:“其实没有很复杂,只是她妈妈经常找别的男人,爸爸又一年半载不回家,相比起她来说爸爸似乎更喜欢收养来的孩子。所以她就问我,一个家庭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是因为什么。”
“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吗,当然是和所有人一样装出一副义正严词的样子,劝她说一切都是上一辈的问题,和她没有一点关系。”泷泽雪绘笑着偏过头,“不过后来我也才知道,她一个人想不通的事情太多,干脆就在父母离婚之后偷偷做了一次亲子检测。其实在结果出来之前她还在怨恨自己的父亲,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点着家的概念都没有,但是等结果出来之后就看开了,她一个人跑到国外,切断了和国内所有人的联系。想着如果她没有出生的话,所有人都会过得更好,父亲也可以无牵无挂地离开这个家,做回以前最自由的自己。”
“可是在很多年后,六年来对她不闻不问的父亲竟破天荒的发来了再婚的请柬,等回国参加婚礼的时候,她怎么也不相信父亲原来可以笑得那么开心。他越幸福,她就越发觉得对不起他,所以才答应他回国工作、照顾妹妹等一切要求。”
“可事实上,他们此时连面对面坐着都觉得尴尬,父亲说这些年都亏待她了,想着是不是一家人重新坐在一起就能回到过去。可那个女孩却是最想说对不起的人,毕竟所有的导火索都是因她而起,但时间一长她就发觉不能,如果说了实话,跟所有人提起父亲这段不光彩的过去,或许就连她最后的容身之处都没有了。”
泷泽雪绘低下头,轻轻用指腹摩擦着冰凉的表带说:“哪怕她已经从血缘上被这个家庭否定了也没关系,她一切都能理解接受,只是觉得现在的局面,已经让她回不了头了。”
……
朝日奈家的海边别墅里。
正在窗户边搭积木的小弥在看到下面的一幕时眼睛都瞪直了。
他趴在玻璃上一动不动的模样立刻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尤其是正坐在沙发上研究明天日程的次子,他立刻起身,在看清楼底送她回来的那个男人时眉头拧成了一道死结。
“要。”他迅速扭头,瞪向一旁翘着腿无所事事的弟弟,“人是你介绍给雪绘的?”
“谁?”
“你自己过来看!”
来自血脉的压迫让朝日奈要不自觉的耸了耸肩,虽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但还是乖乖地走到他身边,向下望去。
“……嗯?”
朝日奈要的脑子有一瞬间的宕机,不明白这两个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会搅在一起,甚至还——有说有笑。
路灯下面,隆生握住了她伸来的手,在进退之间持续了一秒,半晌后泷泽雪绘从怀里掏出什么递到了他的掌心里,片刻后退开,这才上了电梯。
“滴”得一声开门声,朝日奈要回头,泷泽雪绘正解着辫子往里面走,还不等他说话,她就已经注意到了在窗口围着的一圈人,几乎一眼就懂了。
“看见什么了?怎么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她挑挑眉。
“雪绘,刚刚送你回来的那个是……”
“路上偶然遇见的,隆生先生不是要哥你的同事么,就多聊了几句。”
“聊?你和他能有什么好聊的?”朝日奈要可不觉得她是那种见一面就能聊的风生水起的类型。
“你可别误会,我对你的工作内容一点兴趣都没有,只不过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就给了他一张名片,邀请到我们公司当个声优之类的……喏,就是这个。”
泷泽雪绘像是要啊打消他的顾虑一样从口袋里又摸出一张,塞到了他的指缝里,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脖子就被一根汗津津的手臂勒住了,用力把她往沙发的方向掰。
“过来过来,我有事情和你说!”
是朝日奈椿。
泷泽雪绘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在察觉到他的汗毫不客气抹到自己衣服上时终于没忍住一拳揍了过去。
“看看你的汗!你有毛病吗!”
虽然正中他肚子一拳,但泷泽雪绘最后还是被拉了过来,她满脸嫌弃地抖了抖袖子,虽说是默认了那两兄弟追求绘麻的事情,但鬼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和这两个碍眼的家伙处成了一种奇妙的关系。
不仅经常偷偷跟她吐槽对方是怎么小人得志不讲武德的,连日常的行为举止都表现得像是在招呼一个‘好兄弟’。
——鬼才和他们是好兄弟!
泷泽雪绘猛吸了一口气,想发作的时候朝日奈椿赶紧嬉皮笑脸的圆场,“我马上洗马上洗,你先坐啊,我找你真的是有要紧事商量。”
“有事就快说。”泷泽雪绘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坐到沙发上,眼睑一抬就瞅见身边的同样大汗淋漓的三位,“哎呀,可真是稀罕的组合。”
朝日奈椿和梓天天黏在一起就算了,可据她所知,休假之前枣和昴可还是处于冷战状态。怎么突然四个人就聚在一起,都像是去跑了个马拉松似的。
泷泽雪绘默默瞟了朝日奈昴一眼,接收到信号的青年立刻视线乱飞起来,却完全没有一点之前甩手走人的样子。
“他们是……”
“如你所见,枣和小昴和好了哦,锵锵~”朝日奈椿兴奋无比地展现自己一下午的成果,“枣说都是因为你的关系才决心重新开始跑步,所以他们两个一和好就逼着我和梓沿海岸线狂奔了三个小时哦,就是因为你我们才集体变得湿哒哒的呢!”
“你少来,这算是什么狗屁因果关系。所以你把我拉过来干什么?想让我也和你们一起去跑步?”
如果朝日奈椿安的是这种心思,那她绝对不同意。
她才不要跟在一群运动健将后面累死累活。
“那当然不是,只不过今天我们在旁边看的时候,发现枣的速度比作为选手的时候慢多了。”
“这不是必然的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机能肯定会有退步啊。”
“我的意思的,因为他在抽烟,所以对身体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所以呢?”泷泽雪绘歪歪头,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朝日奈枣一眼,“让他戒了不就好了,多大点事。”
“可他不愿意。”朝日奈梓扶了扶眼镜,在观察到泷泽雪绘因为这个回答而皱着眉几欲发问时及时开口,“不如你陪着他一起戒,怎么样?”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泷泽雪绘哼了一声,想都没想就答道,“不怎么样。”
“你不觉得你们两个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互相监督着会很方便吗?”
“我们办公的地方不在同一楼层,一天见不上一次面,我怎么时时刻刻监督他?把他栓腰上吗?再说了,那是他要比赛,又不是我。”
“抽烟毕竟对身体不健康。”
“拜托,我工作压力很大的,连个让我消遣的东西都没有也太残忍了吧。”泷泽雪绘还是死守底线,一点退让的感觉都没有,“所以说你们要多劝劝他哈,别在我身上浪费力气了,要是枣成功戒烟的话我给你们开庆功宴……”
她丢下一句话拍拍屁股就要走人,朝日奈椿立刻一愣,连滚带爬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和梓一左一右用气势把她重新逼回位置上。
“不不不,雪绘,你再好好想想,是你好不容易把枣劝回跑道上,要是他因为这种小事无缘奖牌那努力不就白费了么?”
“还有小昴,小昴也是,他们现在和好了,没有人比小昴更高兴了,你也不想看到他们又因为这种事吵架吧。”
“对啊对啊,他们要是吵架了,肯定还会来烦你的。”
他们兄弟两个一唱一和的声音就像是大喇叭一样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泷泽雪绘几次开口都被他们堵了回来,说到最后,连路过的绘麻都被拉了过来。
“就算你不为他们,也要为可怜的绘麻想想吧,她为你戒烟的问题操碎心了,连最疼爱的妹妹的话你也……”
“戒戒戒,我戒还不行吗——!”
泷泽雪绘总算是耐心见了底,被他们吵得心烦意乱的。
她又不是没尝试过,她也知道对身体百害而无一利,可哪次不是坚持没两天就又烟雾缭绕,就连之前朝日奈要横刀夺爱抢了她最喜欢的香烟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