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不用谈上门赘婿的事,只谈合作。”
这话落下后,只见这位学术狂魔也终于抬了眼向她看过来,眸底闪过一瞬的亮光。
看他这样,谢杳心底也有了答案。
会客结束后,谢杳并未久待,转身朝着卧室走去。
温长龄紧跟在后面,漂亮的眉眼倒是比前几日舒展了些,不再那么经常皱着了。
“按照您的时间,还有明天的三位候选人见完,暂时就没了。”
“您看,是打算……?”
谢杳回眸看了眼他面上难掩的愉悦,没戳破他的想法。
只是轻叹了声,提点了句:
“长龄,喜怒不形于色,不然会吃亏。”
温长龄神色一僵,脚步停了瞬又立马跟上,在谢杳旁边讨好的笑了笑。
“这不是觉得那些人配不上您。”
总说些不着调的话,谢杳无奈,却也懒得再去说他什么。
长夜漫漫。
等到夜空被夹着雪意的凌冽寒风刮得浓稠如墨时,卧室内一片寂静,空气中散发着清淡好闻的木质香调。谢杳偎在雪白色的绒被中,明明睡意昏昏沉沉,脑中却还在想着候选人的事。
像这样并未立刻找出合心意的候选人,她其实并不意外。
不过,若是从可以过眼的几个里挑一个出来,倒是可以继续相处着看看。双方都有意的话,就可以沟通后面赘婿的事宜,然后生个继承人,也不是……
正想着,谢杳的身子忽然一滞。
在这数秒的寂静里,她想起自己刚才顺着那个想法往后深想时,忽然由心底生出的抗拒,这样刻入骨髓的本能让她根本没办法继续想下去,也做不到……
【你做得到吗】
【阿杳…阿杳……】
心口忽然被这句话重重一坠,猛缩般的疼痛,让谢杳在那一瞬间乱了呼吸,抬手捂上极痛的地方。
等身体缓过来后,谢杳重重喘着气,努力想要恢复平静。
*
招婿安排的最后一天。
老宅院子里头,石砖路上新堆起来的雪早已被佣人打扫干净,未被扫尽而化为水的痕迹也印出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不知道是不是天公不作美,眼下又下起了雪。
长龄手中的名单上,只剩下最后三位。
和昨天离开时不同,眼下的他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不见,只剩下了极力忍下的愤懑。
谢杳眸子一撩,温声问:“怎么?”
她的问话就像是一个起子,长龄瞬间将刚听到的令人不爽的消息说了出来。
“外头那些人,说您就算家世再好又怎样,还不是没被人看上。又要上门做婿又挑剔,怎么可能有人甘愿做这个冤大头?就怕最后谢家都……”
他说着说着,忽然停住了声。
是反应过来自己说太多了。
谢杳听着,神色沉静,显然是不意外这些风言风语。
温长龄气急,视线时时落在她身上,看着她依旧平静习以为常的模样,不知怎的,是更恼那些嘴碎的小人了。
“要不我去查查是谁先开始议论的?”
他等片刻都未得到回复。
气氛僵硬几秒。
谢杳眼神清落落地抬起看他:“我请你来,就是让你做这些的?”
“你读了这么多年书,是只为做这些的?”
“……”
温长龄垂下头,不说话了。
谢杳继续道:“长嘴的人要说话,你堵不住。”
“与其去找那个最先开始说的人,不如花些时间先将问题解决,然后再将跳的最欢的揪出来……”
“杀鸡儆猴。”
最后一句时,她清泠泠的声音仿若带上了一层雪水般的凉意。
厅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一旁的薛管家低垂着眼,不说话。
毕竟,这种有心教导的场面谢宅的人见怪不怪,温长龄虽然是名校出身,在谢杳身边也有一年了,但谢杳对他的教导与提点向来是徐徐图之的,从未剖明过更直接的法子。
今日算是第一次,即便说得隐晦。
但这话里话外的威慑力不小,温长龄许是第一次接触,还需要时间消化,人也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会客厅内只能听到谢杳和候选人的声音。
今日会面的三位客人,从各方面来看又比昨天好了不少,谈下来也是成熟许多。
亦是京南京北的圈子里的,从谢杳的角度看,已是可以谈合作的对象。
或许是三位情况都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也或许是一股子心慌,逼得她想尽快做下决定,以防那种不确定的感觉成真。
谢杳让三个人都留了下来。
而谢家的律师就在一旁候着,随时可以签协议。
不知道过去多久,谢杳终于做下决定,抬起手指向三位中的一个。
“秦先生,秦先生,您不能进去!”
“您这是擅闯他人住宅!我们是可以报警的……”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声忽然自院子里响起。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等到这位忽然打扰的来客出现在视线前时,谢家的人皆是皱了皱眉,驱逐的态度再明显不过。
而秦鹤川丝毫不在意地在熟悉无比的会客厅中央处站定,黝黑的眸子凝在主位上的人身上。
与上次来时不同。
这一次的他,穿着一身矜贵的黑色鹤纹西服,通身气质晦暗阴冷,眸子里隐隐约约透着的阴郁,是那副刻意模仿和当年一样的笑容都无法掩盖的。
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极为寂静。
没过多久,谢杳把玩着其中一位候选人送上来的老物件,眼睫抬都未抬起,嗓音冷淡:“长龄,送客。”
温长龄在注意到秦鹤川闯入时,就已经绷紧了弦。等到谢杳说完,他几乎是立刻就照着她的意思走至秦鹤川面前,做出“请”的姿势。
秦鹤川没有动。
他那双黑沉的眼眸定定落在谢杳身上,清隽面容上的笑意如当年那般并不明显,毫无被主人家驱逐出去的狼狈。
沉默数秒后,他落下了一句如石子般的话,将谢家这如水面般平静的湖荡起一圈圈纹路:
“我来谈笔交易。”
“我入赘。”
带着秦家的一切,入赘。
此话一出,厅内本就寂静甚至隐隐有对立的僵滞氛围忽然更甚,却又不同。
而主位上的谢杳也终于抬眼,神色沉静地望了过来,眸底闪过丝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