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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换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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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耀宗记不住东西,他抄了施术的步骤贴在墙上,一步一步照着做。他画符文的时候,白月娘就大概知道他要干什么了。她那时还没有想到自己身上去,只是试探道:“夫君这是要献祭?是牲口吗?”

刘耀宗没有回答——他太紧张了,生怕搞错。白月娘一说话,他就大吼道:“闭嘴!别打扰我!”

白月娘便往后退了两步,仔细观察起来。符咒都是由几个基底演变而来的,她能看出来,这个咒文的基底很恶毒。

作为母亲,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女儿团团,于是说:“夫君,我们下来这么久,团团万一醒了怎么办?我去看一眼。”

不消说,她肯定是要抱着团团就跑!

可刘耀宗应该是太紧张了,一下就被刺激到,大声说:“门前后都落锁了,你别想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白月娘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心下一凉,拔腿就跑。刘耀宗也反应过来了,三两步追上,把她一把摁倒在地。白月娘努力挣扎无果,被他拖到了阵法前。

刘耀宗已经画好献祭法阵,他开始捆住她的手脚。他看着她,流下一滴眼泪。

“我也没办法,月娘……”他一边紧紧捆住她的手腕,一边哭着说,“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能让你和团团扬眉吐气,但我……没关系,今夜之后,我就会变成最强的,团团会过上好日子,你放心去吧……”

刘耀宗开始往她身上贴那些符纸。白月娘惊恐地盯着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有颤抖的唇和苍白的脸色。

她这副样子,任谁来都要道一声“吓傻了”,可慕微云却注意到她不是失了神智。

她手心里藏着一根簪子,正在悄悄划开绑住手脚的麻绳!

慕微云从未有一刻如同现在那么震撼。只见白月娘一边哭着,一边声音微弱了下去。

刘耀宗终于放开她,转身去拿献祭时切人血管的刀。就在他转身那一瞬间,麻绳崩解,白月娘一跃而起,一手搂住他的肩膀,一手毫不犹豫地,把簪子插进他的喉咙!

这一系列动作堪称神速,刘耀宗的惊讶远远大于恐惧。他嘶哑着喉咙,还来不及说一句话,就开始抽搐了。

白月娘喘着粗气,并未等待或者发愣,跑到角落拿起被他解掉的佩剑,长剑出鞘,先刺心脏,再摁住他的口鼻,一把抹了喉咙!

这套反杀速度之快,应该是她刚才就想好的。可是她毕竟没杀过人,应该是刺歪了,刘耀宗还能发出嘶哑的嗬嗬声。

那血人捂着心脏,嘶吼着往外爬去。可是他为了杀白月娘做得隐蔽,早就清退了众人,锁了大门,此刻根本就没有人来救他。

白月娘很快追上去,拖着刘耀宗的脚把他拉了回来。她面上身上沾满了鲜血,双手紧紧握着宝剑,总是温柔低垂的眼睛因为兴奋和恨意睁大了。

她按住他的嘴,不让他发出恐怖的濒死嘶吼,接着在刚才没杀干净的要害处,狠狠再来了一剑!

这下,刘耀宗彻底咽气了。白月娘一直死死摁住他,直到她耳中疯狂冲上的血液消退,寂静的地下水声传入耳朵,她在渐渐放开他,探了一下他的呼吸。

他确实死了。白月娘得到了安全的答案,随即忽然倒退了几步,似乎不可置信。

慕微云的心却一下掉进了谷底。

刘耀宗死了,死在血祭现场。这下就算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而且,她忽视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

鲜血缓缓流向大阵,血祭阵法亮起,那些来自远古的扭曲咒文贪婪地啜饮起地上的血来——血祭发动了!

白月娘到现在才慌神,赶紧脱下外衣去堵。可是慕微云知道,现在整个东海的海面上,恐怕早已大浪滔天、电闪雷鸣了!

就在这时,上方地道里传来一道脚步声。白月娘倏然回首,丢下外衣就往树根后面跑。可她还没来得及跑几步,一道金色的捆仙索从她背后飞来,把她整个人绑住、重重摔倒在地!

刘百福一手按剑,一手收了捆仙索的符文。他上前把尸体翻过来。看到刘耀宗的那一刻,他脸上闪过无数表情。

茫然、震惊、兴奋,然后是悲切。他愣愣地抱住独子,良久,低声哭吼出来。白月娘还在努力割绳子,可捆仙索岂是那么容易断的?刘百福察觉到她的异动,带泪喝道:“你还敢动?!”

白月娘停了下来,死死盯着刘百福。她惊疑道:“不对……你来得太快了。你早就知道今晚刘耀宗要做什么!”

刘百福这下是真没反应过来,等他想明白,才冷笑道:“聪明。”

“您知道您儿子和夫人的计划,打算抓个现行,拿捏他们。”白月娘慢慢地、颠倒地说,“这样,刘耀宗就算变强了,也必须受制于你;庆亭胡氏私用禁术,也不得不防你泄密。你终于能拿捏胡家了……可是你没想到,刘耀宗死了。”

刘耀宗一死,这件事就成了彻彻底底的丑闻,而没有任何益处。

白月娘抬头看着他,拿出一个可怜的表情来:“掌门,我愿意帮您保守秘密。出去之后,我会喝下哑药,带着我女儿回娘家,从此以后,天高海阔,此事就当没有发生,可以吗?”

刘百福眯起眼睛看着她,忽然笑了:“很聪明……你真的很聪明。但是,止步于此了。”

慕微云已经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她如坠冰窟。

白月娘的每一步都算对了,每一句话都说对了,但她没有想到,比起用血祭的刘耀宗,其父有一个更加残忍、更加一劳永逸的办法。

刘百福把她的嘴堵上,开始布置另一个阵法。他用小刀割开她的手腕脚腕,挑出了筋脉,连在黄符上。

越来越多的符咒覆盖在她身上,如同一层厚厚的皮肤,如同一群吃人的虫蚁,开始慢慢把她的血液和经脉吸进神树里。

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

慕微云透过黄符,看见她睁大的、布满血丝的双眼。那种疯狂的念咒声在她颅内炸裂,压得她双膝下跪,跪倒在那具活祭品面前,看清了她不断挣扎的双手,看清了她无声尖叫的灵魂。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我!

忽然,一道寒意直冲眉心。她猝然睁眼,只见容姝媛手持玉壶,正把她摁在后院地上。她身下一个圆形的朱砂大阵,朱鹤闻正坐在阵外念咒。她刚要爬起来,容姝媛就收了手,喝道:“别动!先回神。”

慕微云用力眨了眨眼,吐出一口气。她头疼欲裂,耳朵还嗡嗡的,其实也不想起来。朱鹤闻念完咒,上来换下容姝媛,唉声叹气道:“你真是太大胆了,差点被搅进去知道吗?”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恐怕没这个立场和她这样讲话。慕微云也微微一愣,随即笑道:“那多谢你们救我上来啦。不过,”她严肃起来,“此事若非如此涉险,就很难查明真相了。”

朱鹤闻扶起慕微云,道:“很复杂?”

“很复杂。”慕微云凝眉道,“容我细说。”

于是便说了前因后果。说完,众人都沉默了。

容姝媛叹道:“不过五年。”

从白月娘出嫁到如今,不过五年,一个鲜活少女就成了海下邪神。三人正沉默,慕微云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此事还有一个疑点。”

朱鹤闻明了了:“剥皮惨案?”

“正是。”慕微云说,“剥皮惨案的对象全都是高阶长老,为什么?”

容姝媛解释道:“你有所不知,玄门中能长期在洞天福地清修的,一般都是门派中权贵人物。清修时,修士从灵脉中吸取灵气,补养自身。扶桑已经被污染,那谁吸入最多灵气,就最容易发疯。”

慕微云说:“这么说能解释为何是他们,却不能解释低阶子弟毫无异常。须知弟子们也是会修行的,应该多少会受到精神污染,但我们问到时,甚至没有一人反映睡眠不佳、精神恍惚的情况。”

朱鹤闻若有所思:“所以是有目的的?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她还有别的话要告诉你们。”周修齐从墙角站进来,掌中珍惜地托着那支金钗,“朱师兄,这便是我要告诉你的另一件事。”

他抬手一拂,一个人影从钗中飘出,渐渐凝成人形,极似真人。她欠身一礼,说:“朱颜剑主。”

慕微云上前半步,随即回过神来,回礼道:“白月娘姑娘。”

不久前,她才见过她临死前的样子,太过凄惨狰狞,以至于现在见到她的残魂,都有些恍惚。

白月娘是个长相很普通的女子,但随时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加上她学习认真,总有一种内敛的斯文秀雅。

即使是脆弱孤魂,她也依然保持着干净,合袖道:“我是被活着吸干血肉的,所以刘百福走后,我还活了三日。这期间,一位义士下过大阵,我便求他助我分离魂魄,托于金钗。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告知朱颜剑主。”

慕微云不禁道:“你怎么肯定,我会来?”

白月娘浅浅一笑:“我从小就听说,历代朱颜剑主皆是‘为死者言’,我既将死,只能信你。最后一搏而已。”

分裂魂魄,比剥皮裂骨更痛百倍,在此之前,慕微云只见过被人分裂的,从未见过自愿这么做的!她连忙肃然问道:“姑娘请讲,我必不负所托。”

东方既白,风起潮生。在千枝万叶的簌簌声中,白月娘一字一句地说:

“灵脉大阵,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空壳!”

慕微云起初没反应过来,说:“多谢你,江烟门掌门告诉了我,有人窃取了本该回流的灵气……”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白月娘定定地看着慕微云,一字一句地说,“我身化神树,看得清楚。那个大阵,根本就没有任何调蓄灵气的作用!”

“怎么说?”朱鹤闻上前道,“难道是地基不对?”

符文中的地基,决定了符咒的分类,比如医药和镇压的符咒走势就完全不同,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的就是这个原理。白月娘却说:“大阵的地基,是从药学衍派的,这大家都知道。可是为什么?”

慕微云于此不通,猜测道:“难道是因为,救苦救难都是一个原理?”

“药学入门都要学一个很经典的阵法——换命补运。”白月娘抬手,空气中浮现出一道金色的藤蔓,绕成一个圆阵,“通常用于病人濒死,强行救人,原理是由施术者自愿奉献自己的一部分灵气,用以延长对方的生命。朱颜剑主,这像是什么?”

慕微云还没想出,朱鹤闻的心却凉了一半。他似乎看见度尘宫常年无边无际的寒雨,和大殿里络绎不绝捧着长明灯的人。他喃喃道:“祈愿。”

“……正是如此。”白月娘说,“我能感觉到,每多一次祈福,扶桑便会多一分灵气,而每多一天清修,扶桑就会减少一些灵气。所以玄门根本就没有在‘调蓄’,他们是打着这个旗号,在吃天下人的供养!你以为他们是怎么长生的?把别人的命换给自己,当然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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