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了口,含着真切的忧虑:“嫂嫂,如今幻境之中,危机四伏,你若想起什么,记得在明日怨鬼动手之前告知于我 。”
这…这个样子的吗?明遥一愣,见玄岫说得认真,方才的防备疑虑,裂开了条口子,还在犹疑,又听他说起明日动手。
“明…明日?” 明遥有些讶异,“文婳准备在新婚夜动手,哪会这么快。”
玄岫抬手再次给明遥看了看腕上血痕:“怨鬼的死劫已至,事情便快了。嫂嫂,这只是幻境,若那怨鬼还醒着,下一刻便是在新婚夜也不奇怪。”
明遥闻言脸色一白,掐了掐自己的指尖,想起鬼城之中,也是玄岫帮了她,她一咬牙,松了口,一五一十将自己在玄岫梦境之中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 玄岫皱了皱眉,“这怨鬼约摸是吞了我的几分仙力。”
“数百年前,我修之仙术有异,为了活命,便学了仙山禁术,每一次生死之后,便会有仙力依梦而散,今日怕是让怨鬼钻了空子。”
“那…那怎么办?” 明遥有些慌张,鬼还能食仙力的吗?
“嫂嫂别慌。”沉吟片刻,玄岫轻声说,“我可暂借几分仙力给嫂嫂,即便有什么意外,也好让嫂嫂有自保之力。”
明遥一听,自然求之不得,但——
“我没有灵脉。”
这如何借得?
“无碍。” 玄岫伸出手,“嫂嫂只需将手放于我之上。”
明遥依言而行。
幻境之中,并无实体,玄岫感觉不到她的温度,不过好在她神魂之中也沾染了他的血气。
仙力涌动,以血为媒,徘徊在她四周的仙力,顺着两人相握的手,涌进她的体内。
“若遇险境,它会护你。”
“多谢多谢。”明遥收回手,心中有了底,神色松快了几分,看着玄岫也越发顺眼。
“嫂嫂不必言谢,也还请嫂嫂帮我保密。” 玄岫温温柔柔地开口。
“保密?” 明遥不解。
“仙山禁术之事,望嫂嫂不要说与兄长。”
明遥一听,顿时心中生起一股豪气,鬼城和这幻境之中,玄岫如此帮她,区区保密,何足挂齿。
“自然了。”明遥压低声音,像是怕被人听见,轻声说,“这是我们的秘密,你放心,我绝不和第三个人提起。”
我们的秘密。
玄岫在心中默念,长睫轻轻颤了颤,随即弯眼一笑:“好,我自然信嫂嫂的。”
*
雨过天霁。
文婳沉沉睡了一夜。
果真如玄岫所说,她睁眼没多久,府中便开始张罗起她与玄岫的婚事。
大仇即将得报,文婳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明遥知道,此时约摸正是文婳家里人和她闹得最僵的时候。
明遥不太想这个时候触她的霉头,悄摸躲在角落里,却还是让她逮了个正着。
“我成亲那日,他们一个也没到。” 文婳开了口,幽幽地看向她,“他们恨我没依从父母媒妁之言。”
这世间最复杂的关系,莫过于夫妻和父母子女之间,明遥没有贸然开口,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
偏偏文婳却不肯放过她:“如果是你,你会如何?”
明遥想,如果是她,相比起老公,她大概率还是更在乎明女士的想法的。
“多想无益,左右你今晚大仇得报,是个好事。” 明遥从嘴里憋出安慰的话。
只是,今夜当然不能让她杀了玄岫,玄岫他们说得对,若杀了他们,就能化解怨气,怨鬼不会这么积极才对。
昨夜她和玄岫商量好了,等这怨鬼动手的时候,再反水,将她先捆起来再说。
“是啊……多想无益。” 文婳没再多言。
转眼便至天黑,府中灯火通明,新婚之夜,红烛长燃。
明遥原本想躲在屋外,等玄岫将这怨鬼捆好再说。
但文婳加诸在她身上的禁制,让她不得不留在她的身边。
屋内,玄岫已经就位。
又是一身红衣,这一次他的衣服更精致些,坐在桌前,含笑的模样,还真有几分新郎的样子。
“……夫君。” 文婳冷着一张脸开口,听不出喜意,“敬你一杯。”
她抬手拿起杯盏,酒水却并未入口,淅淅沥沥浇在了地上:“你该上路了。”
图穷匕见。
明遥闻言心口一跳。
想着玄岫怎么还不动手,正要递个颜眼色,示意玄岫动手。
却见文婳偏过头,四目相对,文婳声音缥缈:“吉时已到,我们该动手了。”
我们?关她什么事情,不是你自己要亲自动手报仇吗?
眼前陡然一黑。
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明遥还未缓过来劲儿,却觉手中冰冰凉凉,一阵黏腻,低头一看——
她的怀中,抱着一个男人,血顺着男人的身下淌了一路,来不及确认怀中之人是不是玄岫。
明遥愣愣地看着对面案桌之上。
那面被文婳打碎了的镜子,完好如初地放着,映出她的模样。
可脸却不是她的。
是文婳的。
她如今,是文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