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初夏。
橙子已经烂透了。
夏忧忧拉开林白的课桌抽屉时,一股甜腻的腐味扑面而来,像某种变质的香水。那颗橙子躺在抽屉最深处,表皮布满灰绿色的霉斑,皱缩得像一颗衰老的心脏。它被包裹在一张糖纸里——透明玻璃纸,上面用蓝色圆珠笔写满了“对不起”,字迹潦草,像是匆忙中完成的。
夕阳从教室西侧的窗户斜射进来,照在橙子上,霉斑在光线中呈现出奇异的色彩,仿佛宇宙中的星云,正在缓慢膨胀。
夏忧忧想起初三那年,林白递给她那盒过期草莓牛奶时说的话:
“所有美好都有保质期。”
1
距离林白正式除名已过去七天。
班主任已经清理过他的档案,课桌却迟迟没人搬走,像在等待着什么。夏忧忧每天都会不自觉地看向那个角落——桌面上刻着的“LB”和小刀轮廓依然清晰,抽屉里偶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可能是老鼠,也可能是风吹动那张糖纸。
今天她终于忍不住,趁午休教室没人的时候拉开了抽屉。
橙子比她想象中轻,糖纸发出脆弱的沙沙声,仿佛随时会碎裂。她小心翼翼地捧出来,放在桌面上。霉斑已经透过糖纸,在玻璃纸内侧形成模糊的阴影,恍如某种疾病的X光片。
“第七天了……”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夏忧忧猛地回头。
张云兮倚在门框上,手里转着一支圆珠笔,笔尖闪着冷光。
“什么第七天?”夏忧忧问。
张云兮走过来,圆珠笔轻轻戳了戳橙子,霉菌像雪花一样簌簌落下:“尸体腐烂的速度。”
2
夏忧忧剥开糖纸的一角,橙皮立刻裂开,露出里面发黑的果肉。腐败的汁液渗出来,沾在她的指尖,黏腻冰凉,像某种生物的血液。
“他什么时候放的?”她轻声问。
张云兮耸耸肩:“谁知道?可能是退学前一天,也可能是半夜溜回来。”
她突然用圆珠笔挑起糖纸,对着阳光看:“字迹是真的。”
阳光透过糖纸上的“对不起”,在地面上投下蓝色的影子,无数个“对不起”重叠在一起,像是某种忏悔文的投影。
“你觉得他在对谁道歉?”张云兮问。
夏忧忧摇摇头。林白从来不是会道歉的人——他打架、逃课、偷摘李子,被抓住时总是笑嘻嘻的,眼里闪着无所谓的光。
“也许是对他自己。”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