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鸣玉微微眯眼。
黑雾如潮水般涌来,铺天盖地,缠绕上他的衣角。
心头冷哼。
还真的把他当做了软柿子?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一道身影挡在了面前,白衣持剑,分外笔挺可靠。
手起剑落。
幽魂四处而逃。
但深渊中久不见日月,冗杂的怨气不知几何,几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前仆后继的涌来。
就算是周定衡也不免独木难支。
此地灵气匮乏,只能靠着手中的剑。
一时疏忽,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一股阴风袭来,狠狠咬住了他的虎口。他眉头一拧,毫不留情的将其震落。鲜血顺着指尖滑落,更加激起冤魂的凶性。
周定衡一时间宛如深陷泥浆中,寸步难行。
“你先走一步。”周定衡果断做出决定,长袖一挥,一道雪亮的剑光落下。
霎那间如同冰雪消融,冤魂融化在剑锋下,出现一条生路。
谢鸣玉轻叹一口气。
这闹得是什么事。
剑尊替他断后,而他逃之夭夭,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他还怎么在西魔州混。
周定衡久久等不到回应,侧目望去,却见一只白皙的柔夷搭上他的肩膀。
“好了。”谢鸣玉的语气轻缓,“你累了。”
他的声音似乎包含着一种玄而又玄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下警惕。周定衡恍惚片刻,眼皮好似真的变得沉重了起来。
周定衡确实是累了。
一路颠簸,先与魔尊在荒漠中交手,被狂沙吹散行踪,等回到小荒城,又得知假魔尊作乱的消息匆匆离去。
三渡荒漠,进魔宫,过山谷,杀魔修,破阵法。最后被机关炸伤,跌落山谷,浑身灵气荡然无存,还受了伤。
就算是铁人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再说了,身体上经受的波折还在其次,最主要还是……精神上。
他和魔尊睡了。
甚至……还对魔尊动了心。
这般认识,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拷问着他的内心。
往日的清规戒律,恪守本分,都化作了一条条的锁链,层层枷锁将他自困。
此时耳边呢喃低语,他的眼皮慢慢垂下,陷入了一片漆黑。
谢鸣玉伸手将人虚虚扶住。
悬于上空的剑气消散,冤魂卷土重来。见挡住它们肆虐的剑修倒下,发出“桀桀”怪笑,环绕在谢鸣玉身侧,已经将他当做了盘中餐,肆意打量着。
哭泣吧,尖叫吧。
所有的绝望都会化作养料,填饱它们的肚子。
冤魂期待地盯着。
可想象中崩溃害怕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谢鸣玉冷粼粼地与它们对视。
冤魂不满,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啸声。在半空中打了个转,直接冲到了谢鸣玉的面前。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将人一口脱下。
黑雾弥漫间,听见一道轻而软的嗓音响起。
“真是抱歉……”
冤魂闪过一丝疑惑。
他在抱歉什么?
莫不是被吓傻了。
谢鸣玉抿唇一笑,眼中却没多少笑意:“让你们捏到硬柿子了。”
他上前一步,直面冤魂。
在身后,无数幽影浮现,恍若地狱景象。
刚刚还在嚣张招摇的冤魂,在此时这番景象面前,仿佛成了蝼蚁。
煞气冲天,血影森森。
冤魂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直接被煞气洪流吞噬,成为了幽影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血河在地上流淌,谢鸣玉如履平地,一地碎骨堆叠,在血河尽头,一座白骨王座空悬,待人入座。
谢鸣玉仰头。
白骨王座四周亮起一簇簇幽冥鬼火,张牙舞爪,但在他的面前又格外温顺。
就像是家养的狗。
这是魔尊之座。
更是谢鸣玉不知道杀了多少个魔修才抢来的座位。
世人都说他杀人不眨眼,其实死在他手上的都是魔修。
没办法,西魔州别的没有,就是魔修多。那些不长眼的魔修,都化作了他身后血池幽狱的一部分。
他抬脚就要踏上白骨王座,就在这时,小腹处突然传来一阵异动,惹得魔气溃散,血池幽狱如潮水般退去,面前的王座也化作了虚影。
谢鸣玉皱眉,想寻异样从何而来,可环视一圈无果。
许是错觉。
伸手按了按小腹,能感觉到底下细微的跳动。
一下,又一下。
仿佛有一个种子在萌芽。生机勃勃,不停地渴求着灵气。
难道……他是要突破了?
这是好事啊。
谢鸣玉不假思索,将魔气入数灌入其中。
底下的东西十分贪婪,来者不拒,不管有多少魔气都照单全收。
跳动越发明显。
像是在不停地催促着。
“饿……”
“还要。”
“饿饿,还要吃。”
稚嫩的声音传入谢鸣玉的耳朵,模糊不清。
竟然还会说话?
看来这次的突破不得了了。
他正要认真倾听,听到的又是另一个不同的声音。
“我……”周定衡幽幽转醒,迟疑道,“你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