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午的文化经济市场分析课上,谢安琪坐在靠窗第三排,位置不算特别,却正好能看清讲台,但她不太专注听讲。原因很简单,前排靠中间那个座位空着,而那原本是郑禹胜的名字,同班的同学对这位“挂名学生”早已议论多次。
“你说他是不是根本不会来?”
“课程表挂名也太明显了吧,偶像读大学都是这么敷衍的吗?”
“我不是粉丝,但希望他别再选这种冷门课,课题组被他抽走一个名额。”
谢安琪没参与,她从来不争辩这些。如果有人问起,她就装作没听懂韩语,笑一笑,继续看PPT,她在这堂课上,唯一的执念,就是不去看那个空位太久,因为她怕眼神里藏不住东西,下课后,几个女生一起走出教学楼。
“他真的太不认真了,完全不尊重我们这种真来上课的人。”
“听说他去年也是这样选课的,来一两次,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见过他真人没?”
“拍摄路透看过,他本人好像还挺高的。”
“你喜欢他?”
“以前喜欢过一阵,现在也就那样了吧。”
谢安琪走在她们后面,没有插话,她听见这些声音像轻盈的雨滴落进脑袋,却没真正沾湿她的情绪,她知道,郑禹胜不是那个会在课堂上和人合照、迎合流量的类型,他来选这门课,可能只是为了让自己像个普通人,只是,这种像,在现实面前总是太过脆弱。
“你今天听懂老师讲的模型图了吗?”一个朋友小跑几步追上她,谢安琪侧头看她,微笑摇头。
“那我们下午要不要组队做一下课题?”
“你来定主题吧。”
朋友看她神情平静,以为她心情好,打趣道:“你是不是因为昨天晚饭吃得好所以今天状态特别轻松?”
谢安琪愣了一下,轻轻一笑:“可能吧。”
这种对话像贴着她皮肤的雨水,轻快、浮浅、不会渗透,但她还是会应和,因为她知道这也是现实的一部分,而在这些现实里,郑禹胜并不属于任何话题中心,她也不属于那些流言里谁喜欢谁的简化剧本。
日子一天天过去,郑禹胜在课堂上仍旧挂名,但他的名字,已经被大多数同学当作不存在的编号跳过。
谢安琪却在某种程度上开始习惯这种他不在但在场的状态,像是他留在她房间里的发圈、牙刷、写了日程提醒的便签纸,她每天回家时仍会在门口脱鞋、顺手摆好两双拖鞋的位置。
有时还会不经意打开冰箱,看他有没有补充新口味的牛奶,他们之间的联系,并不靠频繁见面维系,而是靠每一个细节中,那种仿佛他一直在场的熟悉感。她甚至觉得,这种状态,比说一句我想你更稳定。
没人知道,郑禹胜曾经偷偷来学校看过谢安琪,那天他在拍摄空档请了一个小时假,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站在教学楼对面的咖啡车旁,他看见谢安琪从楼里出来,和朋友一起说笑,神情温柔。
郑禹胜没有走近,只是默默看了两分钟,她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朝他这边看了一眼,但她没认出来,他也没动,那天风很大,他回去拍戏时鼻尖是凉的,眼睛却发热,助理问他是不是感冒了,他笑着说:“不,我刚好路过春天。”
某天下午,谢安琪一个人在图书馆整理论文材料,隔壁桌的两个学妹在聊天:“你看这个账号发的拍摄花絮,郑禹胜在现场对工作人员特别有礼貌,好感又提升了。”
“我有个朋友的朋友是灯光助理,说他从不摆架子,还会主动帮忙搬设备。”
“可是他真的不来上课欸……”
“就当他是学校挂名广告吧,至少能吸点人气。”
谢安琪听着,手里的笔停顿了一下,她知道那是事实,郑禹胜已经变成许多人谈资中的他人故事,一个高不可攀的、神秘的、介于真实和幻想之间的人,她却是唯一一个每天能和他说晚饭要吃什么的人,这种落差感,有时比穿越时空还真实。
其实谢安琪曾经也是会偷偷点开评论区的人,看到别人说他不敬业,玩票性质,表面温柔其实冷淡,她会心跳加快,甚至下意识想去解释。
可最近她不再点开了,不是因为不在意,而是终于意识到,真实的相处远比解释别人不认识的他更重要,他喜欢喝温水,怕辣但又嘴馋,他工作时神情专注,洗澡前喜欢点香薰,他会记得她说这家泡菜汤不错,也会在深夜拍戏结束后悄悄带回来。
这些,外人永远不会知道,她也不需要别人知道,因为他是她的,不是他们的。
某天晚上,郑禹胜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谢安琪还醒着,坐在沙发上做报告,他换完衣服走过来,手里拿着冰镇好的苹果切片放在她面前,她接过,吃了一片,咬得很慢。
“你今天拍摄顺利吗?”
“顺利。”
“回来有点晚。”
“嗯,路上堵车。”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其实我今天在你学校楼下看你了。”
谢安琪抬头看他,他笑得有点心虚:“你好像没认出来。”
她没说自己其实认出来了,只是没想戳穿,那种沉默的靠近,有时比直白更温柔。
“你来不是为了看我吧?”
谢安琪有点促狭地看他,“难道是为了路边那家炸鸡?”
“你要这么说,我就默认了。”
她笑了一下,低头继续写作业,郑禹胜坐在她对面,打开剧本,翻了一页又一页,其实没认真读,他们就在客厅的两侧,各自忙碌,又彼此陪伴,没有过多言语,也没有需要解释的场面,这是他们现在的方式,低调、隐秘、但牢固。
郑禹胜是个几乎不更新社交媒体的人,他的INS上只有工作片场、风景照,还有一两张模糊的自拍,从不晒合影,不转发热搜,不回应任何感情传闻,他的粉丝说:“哥哥超神秘,他肯定是专心事业的代表!”
“他一定是单身,怎么可能谈恋爱。”
谢安琪偶尔会看到这些评论,然后继续擦干头发,打开厨房灯,给他煮粥,她从不出现在他的社交平台,但却每天都出现在他的人生里,而这些没说出口的心跳,像夜里被窗帘拢住的月光,不用照亮世界,也足以温柔一整个房间。
一起上课的朋友最近似乎察觉了什么,下课后在便利店排队时,那人问:“你最近,是不是在交往?”谢安琪正在挑饮料,动作微微顿住:“为什么这么问?”
“你看起来气色很好,状态也挺安稳的。”
“安稳就等于有人谈恋爱?”
“也不是……就是那种生活里有另一种节奏的感觉。”
谢安琪笑了笑,没有回答,朋友倒是没再追问,只是轻声说:“如果是,就替你开心。”
她的心微微一跳,这个如果是,在她耳朵里听起来很温柔,像是小心翼翼给她一条逃生通道。
谢安琪不是没怀疑过,这样不张扬、甚至不明确的关系到底算不算在一起,但她也不是没意识到,他们之间的所有靠近,从不是为了证明给外人看。
有时候她在半夜醒来,摸到他还在身边,或者看到洗手台上他刚换下的毛巾,会忽然有种确认的冲动。
可每次都咽下了,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因为明白,有些情感不是问出来的,是活出来的。而他们,正在用每一天的生活,活出彼此的位置。
有一晚,谢安琪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们现在算是什么?” 那时他们刚一起把客厅打扫完,沙发上铺了干净的新毯子,桌上是刚做好的咖啡。
郑禹胜擦手,看着她:“你是说身份还是关系?”
“都说说?”他思索片刻,认真答,“身份上,我是你合法登记的丈夫。”
“关系上?”
“我每天回家都想见你,睡前也会看你一眼。” 谢安琪低头剥玉米,脸有点红,她知道,这已经是他能说的最浪漫的回答了。
…………
夜越来越凉,入秋之后,晚上的风总带着一丝干燥,谢安琪开始注意帮他放上换季的围巾,把客厅的小毯子翻出来,熨好铺在沙发上,她也开始为他留灯。每当他拍夜戏回来,她就会把餐桌上方那盏小吊灯开着,不太亮,但足够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