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的春意渐浓,街边的树都抽出了新芽,临水大街上茶馆里过了午饭点早早就有人溜达着过来了,喝杯清肠胃的茶,顺便占个好座。这茶馆的掌柜请了个说书先生,每日固定说两场,故而大家都爱过来听个热闹。
说书先生醒木一拍,压下满堂喧嚣,神秘兮兮开腔缓缓道:“今日,咱们说一桩发生在我们凉州城的奇事,这衔月楼容殊姑娘诸位可认识?”
“容殊姑娘?嘿一个舞姬而已,她有啥奇事?”茶馆里有人不屑,却被邻座瞪了一眼:“你不听后头呆着去!白白占一好座!”
后头立即有人起哄:“就是!就是!”
说书人呷了口茶,吊足了胃口,才继续道:“这衔月楼在咱们凉州城可是最负盛名的歌舞坊,容殊姑娘又是舞坊最好的舞娘,最近她新排了一支舞,叫春江渔舞,为衬此舞,量身裁就一袭舞裙,舞动时恍若惊鸿临水照影,绝艳无双,观舞的老爷公子们,个个神魂颠倒,舞未及终,金银珠玉便如雨掷落,叮咚脆响间,舞池中早已琳琅满地,岂料舞曲已毕,容殊姑娘却舞魂未歇,身姿如提线傀儡,兀自旋舞不休,直至精疲力竭,颓然伏地。待幽幽醒转,竟如大梦初醒,茫然无觉。大家都传,是那身锦绣舞裙摄魂夺魄,攫了她的心神去。”
这样的故事只有在戏文里,画本子里才能出现的,如今活生生摆在眼前,一时间大家都啧舌。
“可惜,真是可惜,我竟未能见这一舞呢?”
“哎呀,怪道说昨夜就有异向,护城河里的水平白涨了两尺高,原来是应在这件怪事上了。”
“莫不是这舞裙有什么来历?”大伙问。
说书先生叹了口气,道:“正是这身舞裙,有一段迤逦的故事,传言乌娘子做这件衣服时,曾梦到一位人身鱼尾的鲛女冲她哭诉,原来这鲛女曾救了一位遭遇海难的公子,她深深的爱上了这位公子,在公子走后,她用美妙的嗓音换来了公子的消息,奈何人身鱼尾只能藏身于水中,无法现身在心爱的人前,只能日日垂泪。乌娘子可怜她,取鲛女泪成珠,坠在衣服上,让她的魂魄附在衣服上,能为情郎一舞。”
有人猜测:“莫不是昨夜那鲛女的情郎也在,才会现身一舞?”
说书先生一捋胡须到:“这道说不准,大家若感兴趣可以前去看看,如今衔月楼已将那舞裙供在厅堂之上,供大家观赏。”
此言一出,个个男客是振奋得很,只恨不能飞过去,看一看那传说中的舞裙是个什么样子。
台上正说得热闹,这故事中的另一位主角乌娘子打茶馆门前路过拐进了隔壁的金辉堂,金辉堂的伙计也搬了凳子坐在门口嗑瓜子听闲谈,见有人进店,才恋恋不舍的往店里去。
“姑娘买什么?”伙计打量乌芹儿问,他们这店只卖些补气养生的丸药,其实没多大作用,只是个遮掩,谁家要求他们办事了,过来买上几盒,大家心照不宣。
“我找金权。”因这么多天,乌芹儿见赌场账本的事没了动静,才想来问问看。
“金哥啊,他不在。”伙计说:“不过你可以往赌坊那边去找找看,最近他在那边比较多。”
莫不是赌上了头,忘记了正事?乌芹儿皱眉。
赌坊门前石阶两侧立灯柱立着两个朱漆灯笼,天已经渐热,门口还挂着厚重的帘子。
乌芹儿推开厚重的帘子,里面赌桌前挤得像个塞满烂肉的破口袋,人挨着人,个个都瞪圆了眼珠子,绿油油地粘在赌桌上。
几个烟在紧张的气氛中死命嘬着手里的烟杆,乌芹儿在烟雾缭绕中使劲辨认金权,不想竟然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乌芹儿一步,两步,她径直走到那身影后面。
乌豆豆此时此时所有注意力都在那翻飞的黑漆骰盅上,浑然不知身后的危险。
乌芹儿一把攥住了他后颈的衣领。布料粗糙,带着他滚烫的汗湿。
猛地发力,向后一拽!
乌豆豆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扯得撞开身后两个看客倒摔在地。
他惊愕地扭头,脸上亢奋的红潮还没褪尽,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看清是自家姐姐那张脸时,脸上的红潮像被冰水泼灭的炭火,“嗤啦”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乌豆豆嘴唇哆嗦着,挤出一句:“姐,你怎么来了?我……我不是,我没…...”
他语无伦次,身体本能地想缩起来,却被提留着衣领,像被捏住了后颈皮的猫。
“哎哟,你们这是闹什么呢?正要开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