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兰君对内将她养在楼内,新上任的老鸨倒是没有多加为难,任她提出想要卖艺不卖身的说法,老鸨也是二话不说应下,从未强迫过她,每年年关的表演,老鸨更是挑选身边信任之人,扮演老千。
姒兰君除去救她的那一次,最多略坐坐就离开,不时派蓝玉前来问她缺些什么。
一年之间,楚凝和她极少见面。
楚凝体会她的辛苦,对外应付两家,对内应对亲戚,还要迎合官员,看顾子嗣。
最近流言传姒兰君好男风,不能生育,“走私血玉”;落在楚凝眼里,不过是小人的妒恨。
人心难测,越得不到,越想毁掉。
“多谢。”姒兰君随手接过香囊,惦记安家的缘故,并未察觉楚凝一闪而过的异样。
“听闻杨公子,近日常来看姐姐?”
杨霄京州世家杰出子弟,对楚凝颇为上心,她不在京州的日子,杨霄时常差人送去小玩意,那面古琴鹿角灰做胎,漆色油滑,醇意亮泽,
姒兰君有幸在码头见过一面,原是要进贡给宫里的东西,被玄舶司的人号称先皇去世,新皇不喜丝竹弦乐,暂代保管这会在这出现,只怕也是出自这位杨公子的手笔。
杨霄不止一次对外声称,愿意为楚凝还良,家中至今尚未娶妻,有纳为正妻之嫌,姒兰君借故探问她的心思。
楚凝脸色瞬时青了几分,怕她误会,赶忙打着周旋,“杨公子与我只是谈论曲谱,我和他并无交集。”
怕她不信,楚凝取出被褥,岔开话题,为她整理床榻,“哥哥眼下有了乌青,还是早日休息为妙。”
“今日见到姐姐,我便安心了。”姒兰君起身不去看那忙碌的身影,暗中思付她玉杨霄的交谊。
未等楚凝再劝,屋外一道闷雷落下。
——
“安小姐?”
桃映满红,安蕴面上涨红吐不出话来,脖间那双手逐渐收紧,阴冷的声线好比冤魂兜转,声声刺入她的耳中,“我可不是什么君子。”
骤然甩开手,只听咳嗽声不断扯开,窗外闷响,顺着窗柩劈开一轮缝隙。
寒风溜进后颈,安蕴出府前,特意换得这一件红石榴绕纱襦裙,姒兰君说沈鹤安性格温和,许多女子盼望嫁入府中,鬓间簪了一对海棠绢花作为装饰。
如今绢花落地,透白的花色留下一轮脚印,肩头止不住发颤,安蕴眼中带有惶恐对上沈鹤安那张似笑非笑侧脸。
挺立的鼻尖,严缝呈现上扬的下颌走势,平白生出一股风流。
落在安蕴眼底,只觉皮毛耸立,手腕处传来的酸痛稍稍缓解,脖间窒息感残存,安蕴喉间止不住空出几道哽咽。
要不是她说是姒郎君让她来的,沈鹤安那会就要活活掐死她。
不是说他私下温和,这和杀人犯有什么区别。
屋外脚步簌簌,扶桑跪地,“大人,望月楼报案。”
京州巡按归按察院所管,按察院有监察百官之责。
新皇为沈鹤安平反家族巫蛊,本意是想让他继承父亲的爵位,沈鹤安不平混个虚爵,傲气想做出一番攻绩,讨了一个巡按的职位。
京州旧时的府邸正在翻修,现下借住京州府衙之地。
顾忌他的背景和势力,按察院上下对他皆是礼遇,上到商贸管辖,下到报案执法,他均有权查问。
更有监管处决的职权。
安家这招美人计,试探沈鹤安底线,可谓是打错了算盘。
安蕴齿畔一颤,沈鹤安不再看她,抬手示意扶桑。
扶桑不冷不热伸出手,略带嘲讽开口:“安小姐,请。”明晃晃的逐客令。
眼中闪过一抹窘意,安蕴提着裙摆小跑,掩面跑了出去。
——
闷雷在耳边炸开,好比年关佳节时的爆竹,夹杂几句大人的阻拦。
“我的爷,这使不得啊。”
那人一把推开龟奴,直直闯入梨香院。
楚凝指尖一抖,回头一看,踹开门的正是和姒兰君在大堂争议抢花球有假的那位。
没给两人留出反应的余地,一股拳风袭来,姒兰君后腰备受一击,未好的伤疤再添一道,疼得她撞上桌面,忍不住痛呼出声。
楚凝放下被子冲出想要阻拦,呲拉一声,那人竟抽出姒兰君腰间的匕首,“美人,陪我喝一杯,不然......”
意有所指望向趴在桌面嘶气的姒兰君,刀把泛着酒态,身影摇晃,舌尖辗转唇侧,刺鼻的气味从口内涌出,不知喝了多少酒。
刀背贴在楚凝侧脸,粗粝的手指抚过脸颊,感叹:“滑,真的滑。”正待往下动作时。
“哐”一块木凳应声而裂,憨重的身影直直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