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7日,清晨6:23。
临晋宴被刺眼的阳光惊醒时,第一反应是抓起枕头砸向窗户。
“操,窗帘又没拉严实...”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翻身把脸埋进被子里。床头的手机不断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些公式化的生日祝福——家族群里的客套话,商业伙伴的虚情假意,还有那群狐朋狗友千篇一律的“宴哥生日快乐”。
他伸手摸到手机,看都没看就直接关机。
空调温度打得有些低,裸露在外的脚踝泛起细小的鸡皮疙瘩。临晋宴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去年生日宴会上,父亲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说他“不成器”的样子。那天的香槟喝起来像掺了玻璃渣。
门铃就是在这时响起的。
“谁他妈这么早...”他骂骂咧咧地光脚走去开门,却在看到监控屏幕的瞬间僵住。
言与书站在门外,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冷白,右手拎着印有“松间记”logo的纸袋——那家临晋宴最爱却从来不肯承认的早餐店。
门开的瞬间,晨风裹挟着初春的寒意灌进来。言与书的目光落在他凌乱的睡袍领口,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你就这么开门?”
临晋宴下意识拢了拢衣襟,随即又故意扯得更开:“怎么,不敢看?”他斜倚在门框上,露出脖颈处一道暧昧的红痕——昨晚喝醉后自己抓的。
言与书直接抬手把纸袋拍在他胸口:“牛奶会凉。”
纸袋传来恰到好处的温度,临晋宴突然觉得指尖发烫。他盯着言与书平静无波的眼睛,某种莫名的烦躁在胸腔里横冲直撞:“你来干嘛?”
“送早餐。”
“就这?”
“不然?”言与书微微偏头,“要唱生日歌?”
临晋宴被噎得说不出话。他粗暴地拽过纸袋转身进屋,却故意没关门。
厨房岛台上,临晋宴咬着三明治边缘慢慢撕扯。培根的焦香混着黄芥末的刺激在口腔扩散,这是他最喜欢的搭配。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他状似随意地问。
言与书坐在高脚凳上喝冰美式,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上次你逼陆烨跑了三条街买。”
“嘁。”临晋宴用指腹抹掉嘴角的面包屑,突然凑近,“那你知道我现在最想要什么礼物吗?”
玻璃杯底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出清脆声响。言与书放下咖啡杯,从口袋里掏出深蓝色丝绒盒子推过去:“自己看。”
盒子在台面上滑出优雅的弧线。临晋宴接住的瞬间就察觉到了分量——太轻了,轻得让他心头火起。
“就这?”他冷笑着打开盒子,“一枚破袖...”
话音戛然而止。
银质袖扣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边缘刻着极小的字迹。临晋宴下意识凑近,呼吸突然凝滞——
强者为尊
但偶尔可以低头
落地窗外,早春的麻雀扑棱棱飞过。言与书看着临晋宴骤然收紧的手指,忽然伸手按住他发抖的腕骨:“刻歪了。”
“......什么?”
“字母D的弧度。”言与书指尖点上刻痕,“师傅手抖了。”
临晋宴猛地抬头。言与书近在咫尺的睫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他能看清对方虹膜里细碎的灰色纹路。这个认知让他喉咙发紧:“你...亲自去刻的?”
“不然?”言与书松开手,“让穆池去?”
想象穆池那个二货趴在柜台前指手画脚的样子,临晋宴差点笑出声。但下一秒他就绷紧嘴角,把袖扣重重拍在桌上:“谁要这种说教礼物!”
玻璃杯突然被推到眼前。临晋宴愣神间,言与书已经就着他喝过的位置抿了一口冰美式,喉结滚动时留下转瞬即逝的水光:“不要就扔了。”
袖扣最后还是别在了临晋宴的衬衫上。
“看什么看?”他恶狠狠系着领带,“老子只是找不到其他配饰!”
言与书站在玄关整理围巾,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深灰色羊绒围巾衬得他像幅古典油画,临晋宴突然想起美术课上老师说的“禁欲感”——全是放屁,这人分明是行走的荷尔蒙。
“走了。”言与书拉开房门。
临晋宴一把按住门板:“去哪?”
“你不是约了陆烨他们?”
“推了。”
“为什么?”
“因为...”临晋宴逼近一步,鼻尖几乎碰到言与书的睫毛,“有人昨天半夜给我发消息,说今天要带我去个地方。”
言与书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缝。他昨晚确实发了消息,但发完就后悔撤回了,没想到...
“你截图?”
“自动云端备份。”临晋宴得意地晃了晃手机,“现在能说了吗?到底要带我去...”
话音未落,他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二十三条未读消息同时弹出,最上方是父亲秘书发来的日程表——今晚七点,临江酒店生日宴,重点宾客名单用红色标注。
空气瞬间凝固。
言与书看着临晋宴骤然阴沉的脸色,伸手抽走他的手机:“关机。”
“什么?”
“我说,”言与书当着他的面长按关机键,“今天你归我管。”
屏幕熄灭的瞬间,临晋宴突然抓住言与书的手腕。他摸到对方袖口下冰凉的皮肤,和自己发烫的掌心形成鲜明对比。某种失控的预感在心头炸开,但他已经不想控制了。
“行啊。”他低头咬住言与书的围巾末端,含糊不清地说,“今天老子任你处置。”
保时捷911在沿海公路疾驰时,临晋宴终于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青沙灯塔?”他摇下车窗,咸腥的海风灌进来,“那破地方不是废弃了吗?”
言与书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打开导航:“上个月改建完了。”
“你投资的?”
“嗯。”
临晋宴猛地转头。言与书侧脸在逆光中轮廓分明,下颌线绷出锋利的弧度。这个闷不吭声的家伙居然偷偷改建了一座灯塔?
车停在悬崖停车场时,乌云已经压得很低。临晋宴刚解开安全带,豆大的雨点就砸在挡风玻璃上。
“艹!”他下意识去摸后座的伞,却被言与书按住手:“跑过去。”
“你疯了?这雨...”
言与书已经推门冲进雨幕。临晋宴咒骂着追上去,冰凉的雨水瞬间浸透衬衫。他眯着眼睛看到言与书在前方奔跑的背影,腰线在湿透的布料下若隐若现。
灯塔铁门被踹开的巨响混着雷声炸开。他们跌跌撞撞冲进旋转楼梯时,临晋宴的头发正在往下滴水。
“你他妈...”他气喘吁吁地抓住言与书衣领,“最好有合理的解释...”
话音戛然而止。
顶层观景台被改造成全景玻璃房,暴雨在四周形成水幕,而正中央的餐桌上——
一个插着“17”数字蜡烛的蛋糕正在融化。
临晋宴松开手,缓慢地眨掉睫毛上的水珠。蛋糕旁边摆着瓶1997年的山崎威士忌,是他出生那年的典藏款。
“你...”
“去年你说过。”言与书拧开威士忌瓶塞,“想要在暴雨天的灯塔里喝出生年份的酒。”
酒液注入玻璃杯的声音格外清晰。临晋宴想起那是在某次宿醉后,他窝在言与书家沙发上的胡言乱语。
威士忌递到眼前时,他注意到言与书右手虎口处有道新鲜的划痕。
“怎么弄的?”
“开酒瓶。”
“放屁!这明明是...”
言与书突然仰头喝掉他那杯酒,然后掐着临晋宴的下巴吻过来。醇厚的酒液渡进口腔,混着血腥味和雨水的咸涩。临晋宴抓住他湿透的毛衣,尝到威士忌顺着对方下巴滑落的灼热轨迹。
窗外闪电劈开云层,照亮言与书通红的耳尖。
蛋糕上的奶油已经化得不成形。临晋宴叼着蜡烛玩,看言与书在角落调试老式留声机。
“喂,”他用脚尖碰了碰言与书后背,“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跟你走?”
黑胶唱片开始旋转,慵懒的爵士乐流淌而出。言与书头也不回:“你昨晚撤回的消息。”
“什么消息?”
“你说...”言与书转身,手里多了个巴掌大的礼物盒,“‘要是有人能把我从生日宴救出来’。”
临晋宴猛地呛住。那是他凌晨三点发的醉话!
礼物盒被粗暴地拆开,里面是把古董钥匙。临晋宴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才确定——这是灯塔的产权钥匙,铭牌上刻着他名字的缩写。
“改建的时候,”言与书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在基座里发现了沉船残骸。”他指向窗外某处,“那里以后会是潜水点。”
临晋宴突然站起来,蛋糕被撞翻在地。他揪住言与书的衣领把人按在玻璃墙上,暴烈的吻落在对方唇角:“你他妈...”吻移到脖颈,“是不是...”牙齿磕到锁骨,“喜欢我?”
玻璃因撞击微微震颤。言与书仰头任他啃咬,手指插进他湿透的发间:“现在才问?”
留声机突然卡带,爵士乐变成断续的杂音。临晋宴在诡异的安静中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和言与书几乎同步的呼吸。
手机屏幕亮起,23:59。
言与书伸手盖住他的眼睛:“生日快乐。”
黑暗中,临晋宴摸到对方无名指上和自己同款的银戒。
留声机的唱针卡在最后一圈凹槽,发出规律的沙沙声。
临晋宴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蜷在言与书怀里。灯塔顶层的落地窗外,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海平面上泛起朦胧的晨光。
他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那枚银戒还好好地戴在言与书无名指上,而自己的手指间残留着一圈淡淡的压痕。
“醒了?”
头顶传来沙哑的声音。言与书的喉结随着说话轻轻震动,震得临晋宴耳廓发麻。
“......嗯。”他罕见地没有呛声,只是悄悄把脸往对方颈窝埋得更深了些。
言与书的手指突然插入他的发间,力道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后颈:“戒指摘了。”
“凭什么?”临晋宴立刻炸毛,攥紧拳头就要起身,却被一把按回原处。
“会留痕迹。”言与书的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你下午还要见你父亲。”
临晋宴僵住了。他差点忘了今晚还有那场该死的生日宴。
晨光透过玻璃洒在两人交叠的身体上,言与书垂眸看着怀里突然安静下来的人,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对方后颈的皮肤:“不想去?”
“废话。”临晋宴冷笑,“去看那群老东西假惺惺地祝我生日快乐?”
言与书突然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临晋宴条件反射地绷紧肌肉,却在看清对方眼神的瞬间怔住——那里面不是往日的淡漠,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危险的专注。
“那就让他们看看,”言与书慢条斯理地摘下自己无名指的银戒,转而套在临晋宴的小指上,“什么是真正的‘临家少爷’。”
保时捷驶入临家别墅区时,临晋宴正对着遮阳板上的镜子调整领带。
“操,这印子遮不住。”他烦躁地扯开衬衫第三颗纽扣,锁骨下方赫然是一圈泛红的牙印。
言与书单手打着方向盘,余光扫了一眼:“自作自受。”
“放屁!明明是你——”
车突然急刹。临晋宴猝不及防往前一栽,又被安全带狠狠勒回座椅。他正要骂人,却看见别墅大门外停着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
“......老头子回来了?”他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言与书没有回答,只是熄火拔钥匙:“戒指。”
临晋宴下意识摸向小指,银戒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犹豫了一秒,突然摘下来塞进西装内袋:“不摘。”
言与书挑眉。
“看什么看?”临晋宴恶狠狠地推开车门,“老子就爱戴着玩!”
管家早已候在门前,见到两人同时下车时明显怔了怔:“少爷,言少爷,老爷在会客厅等您们。”
“们?”临晋宴冷笑,“他怎么知道...”
话没说完,言与书已经迈步向前。临晋宴暗骂一声,快步追上时故意撞了下对方肩膀:“你他妈又瞒着我什么?”
言与书脚步不停:“去年你父亲找过我。”
“什么?!”
“谈你毕业后的安排。”
临晋宴一把拽住他手臂:“你答应了?”
言与书终于停下,转头看他时眼神平静得可怕:“我告诉他——”
会客厅的大门突然从内打开。
水晶吊灯下,临父端坐在主位,两侧是临晋宴最厌恶的几个叔伯。
“迟到了二十七分钟。”临父放下茶杯,眼神扫过言与书,“看来言少爷也没教会你守时。”
临晋宴插在裤袋里的手猛地攥紧。他正要反唇相讥,肩膀却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