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眇眇姐!”空对陆啼眇的出现感到很诧异。懂眼色的人避出一条路,空快步走到陆啼身前,看着她的眼睛笑道:“真的是你!好久不见啦,你怎么会来海祈岛?”
陆啼眇脖颈上的伤口还未痊愈,于是仍然缠着几圈绷带。走近后空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阴沉着脸问:“这么重的伤…谁干的?”
“没啥大事,你看这不快好了嘛。”陆啼眇拍拍空的肩笑道:“听你的英雄事迹好几个月了,今天总算见到你了,剑鱼二番队队长大人。”
空皱着眉,有些闷闷不乐。派蒙叉着腰飞到空的旁边,他们都很不喜欢陆啼眇这幅满不在乎的样子。陆啼眇心里知道必定是要挨一顿唠叨的,于是拉住空的手腕,对五郎和伤兵们道:“这人我先借走一会,稍后你们再聊嗷。”
五郎和空此番前来是为了探望伤兵。前线战况良好,反抗军主将悄悄离开一天,敌军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陆啼眇给空扯过一把椅子,笑眯眯的哄道:“诶呀,真没啥事,你看我现在不是生龙活虎的嘛,别担心嗷。”
空缄口不言,沉默的盯着地面。好半天过去才抬起头看了陆啼眇一眼,开口道:“我总觉得眇眇姐没有把我们当成真正的朋友。”
陆啼眇心里一惊。什么!难道他已经知道我把他当儿子养了?!
没等她有什么反应,空垂头道:“出了什么事,受了什么伤,还有你的经历过往都不会同我们讲…你一直在担心我们,但却不许我们担心你…”
这些话空想说很久了。
陆啼眇正视空,金发的辫子垂到胸前,发梢有些杂乱,多日的作战给他添了些伤口,脸上的几条还没有完全愈合。垂眼时正好可以看见金色的长睫毛上下眨。
陆啼眇看的心里酸酸的发软,抬手拍了拍他的发顶,温声道:“我一直把你当成朋友,空。只是我不太习惯别人担心我…换句话说,我从小就被告诉不要让别人担心。所以才会下意识的拒绝你的关心。”
陆啼眇顿了顿,对即将说出口的心里话有点害羞:“其实,你关心我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开心。嗯…比看医书还要开心。”
陆啼眇把视线落在空的辫子上,耳尖泛红,抬手摸了摸鼻尖。
空抬眼看她,似乎是在确定她说的是否心里话。几秒后,派蒙巧妙的开口道:“那你下次受伤或者是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一定要告诉我们哦,我们也不想一直被眇眇姐照顾。”
陆啼眇笑了,心中的窘迫全部消散:“那以后可少不了麻烦你们,到时候可不要嫌我事多哦~”
派蒙挺胸叉腰:“才不会呢!”
空和陆啼眇聊了一些事,陆啼眇把来海祈岛的原因和方式全盘托出。
空听后握拳:“九条裟罗。”
陆啼眇拍了拍他的肩道:“我感觉得到,她在战斗里暗中帮了我,否则她手下的士兵会直接射穿我的脖子。”
陆啼眇感慨的叹了一声:“这样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居然会在意违抗命令之人的死活…九条裟罗…”
又随便聊了几句。
茶子进来告知二人,伤兵们群情激昂,已经等不及要见传说中的旅行者了。
临走前,空递给陆啼眇一封信,道:“你小徒弟的信…我们先走了,等晚上再多聊聊。”
陆啼眇接过信,牛皮纸上带着淡淡的清香,那是陆啼眇医馆中上好药材的味道。
在信里他说了最近的学业,医馆的近况,以及林家父母打算让他去须弥进修医学。林栖兴许觉得有了师父还去教令院有些不合适,所以在信中说想拒绝。
陆啼眇不介意这种事,林栖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天才。她许久不在璃月,对他的帮助不大,顶多是写上几本书托人捎回去。教令院虽说有个二b大贤者,但教学质量杠杠滴,还有同学和老师可以商量难题……怎么看,去须弥都是最好的选择。
但林父林母怎么会放任自家独生子去须弥学习呢?陆啼眇拿起笔边斟酌用词边想。
快笔修了一封书信,陆啼眇在信件的末尾再次重申了自己不介意徒弟管别人叫老师之类的事。
她总是担心敏感的林栖会多想。
随后,陆啼眇又把那片神樱花瓣夹在信纸中。别人祝福她,她再去祝福别人,这样一种名为‘祝愿’的感情会伴佑每个人身旁,让所有人都感受到自己一直被爱。
陆啼眇看了看时间,已是吃晚饭的时间了。陆啼眇走出帐子,正巧看见田昭背对着她和空勾肩搭背,特意压低声音说:“这可是我珍藏好久的东西…嘘…别让小陆大夫听到了…”
陆啼眇悄悄走到二人身后,弯腰笑着问:“啥玩意不能让我知道啊?”
“噫!”田昭吓得打了个激灵,一边把东西往旁边藏一边尬笑:“小陆大夫…您听错了,我正和这位旅行者讨论…嗯…你说说咱刚才在讨论什么,旅行者。”
空心中懊恼不已,怎么把皮球踢给他了。陆啼眇蹲下看着他,笑眯眯的歪头,很显然在等空的解释。
空眨眨眼,心虚的看着地面:“额…只是在讨论一些关于战斗技巧的事…”
陆啼眇早已看穿一切,她微笑着从田昭手里夺过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瓶璃月的桂花酿。陆啼眇摇了摇,耳边传来酒水撞瓶壁的声音,哦,原来是半瓶桂花酿。
几年的历练让陆啼眇早已练就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势,她摇晃着那半瓶酒,道:“真行啊你们。”
田昭还想辩解些什么,却被空扼住后脖颈被迫低下头。空怼了怼他,压低声音道:“如果不想挨更久的训就别说话!”
空现在还记得曾经在雪山,他只是卑微的犟了一句就被唠叨了将近半个小时。
陆啼眇长叹一口气:“我都听到了!你们真行,一个伤没好,一个未成年(看起来),还想喝酒?咋不上天啊!”
陆啼眇越说越气,撸起袖子恨不得一人给一电炮。幸好此时,茶子来了,挡在跪地的二人面前,拉起陆啼眇的手轻声安抚。
空和田昭蔫蔫的,活像霜打的茄子。他们知道陆啼眇是为了他们好,并进行了换位思考,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茶子边劝陆啼眇,边给后面的二人打手势,二人顺势说了些保证的话,这才让气的河豚一样的陆啼眇顺气。
那半瓶桂花酿自然是被收走了去,至于归还的日期,田昭和空自然是不敢问的。
即使是在五郎拒绝铺张的要求下,为了欢迎前线作战的大将的到来,伤兵营还是做了不少美食。
陆啼眇也给他们露了一手,用少的可怜的原料拼拼凑凑出来一个十几寸的蛋糕。
将士们分着吃了,纷纷赞叹陆啼眇手艺不一般。
陆啼眇尝了一口后抿嘴不说话了。少的可怜的原料在这里面没起到半分作用,除了齁死人的甜之外便没有任何别的味道。
她起初以为他们是在安慰她,但当她看见他们真诚的笑后忽的意识到,他们是真的觉得很好吃。
因为自打开战以来,反抗军物资紧张,他们就没再吃过甜食了。
陆啼眇心情复杂的抬眼环视一圈,伤兵里面年纪最小的只有18岁,最大的也不过30岁。在家里他们是父母的儿子,孩子的父亲,姊妹的兄弟但在残忍的战争中,他们唯一的身份就是战士,唯一的筹码就是一条条贱如草芥的人命。
人命是值钱的,却也有‘草芥人命’这个词,人命是不值钱的,但也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处的环境不同,同一个词语竟被赋予相对极端的两个含义。
真真是,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