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晏棠是第二天一早到的帝都。
除了身边几个亲近的人,就连老秦家的人她都没知会一声。
十二月底的帝都,冬风料峭,那股子凛冽的寒风,就如同用冷澈的冰泉抄手,刺骨且清晰的触感直钻入神经里去,倒是把人给冻清醒了。
她站在秦家老宅气派且典雅的大门前,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心漫上心头。
这就是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
一度留恋却又狠心离开。
终了,还是回来了。
“晏棠小姐,进去吧,外边风大。”谭冗立帮她把行李箱搬了下来,送她进屋。
……
秦家老宅里。
吴妈把刚炒好正冒着热气的冰糖核桃端出来,放到季芸面前:“夫人,趁热尝一尝吧,您之前很喜欢吃这个。”
季芸倚在沙发上,手中正翻阅报纸。她膝头盖了一条紫色薄毯,五十多岁的人了,却仍旧风韵犹存,举手投足间尽是贵妇优雅端庄的气质。
她合上报纸,淡淡笑了笑:“吴妈,你留着给明朗吃吧,我没什么胃口。”
“这哪能行呢,夫人,您这些天都忙着照顾老爷子去了,自己的身体都没顾得上,饭菜也没动几筷子。您是有胃病的呀,可要重视起来。”
“我心里都记得。”季芸笑了笑,起身,“给老爷子煨着的鸡汤好了么?待会儿要送去的。”
“都准备好了,您再多歇一会吧。”
季芸安心地垂眸看起报纸,进门处忽地响起敲门声,吴妈忙过去开门,只见两个行李箱先进来,其后推着的人是谭冗立。
季芸的视线落在那两个行李箱上,愣了愣,缓过神来问道:“这是怎么了,箱子是……”
“箱子是我的。”
谭冗立温和笑着让开身子,秦晏棠从他身旁进屋,就这般跟季芸直白地对上视线。
她大抵也心中惊讶极了,未曾想过她会主动回来,以至于真正见到面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反倒是吴妈率先反应过来,激动道:“晏棠小姐回来了。”
秦晏棠对她一笑。
她脚上穿着高跟鞋,此时没有拖鞋换下,站在门口一直未踏进来。
“晏棠小姐的鞋我都收好放在了一处,每年夫人都让我拿出来清理干净又晒晒。”吴妈从鞋柜里拿出她那双久违的拖鞋,“现在这大冬天的,穿上棉拖鞋,暖暖和和。”
秦晏棠笑笑:“谢谢吴妈。”
“晏棠小姐客气了,都是我应该做的。”吴妈眼瞧着季芸嘴唇微动,心知母女俩有话要讲,只说自己去厨房看看鸡汤煨好了没有,把客厅留给这两人。
吴妈走后,客厅便安静下来,季芸看着秦晏棠的脸,柔声问她:“吃过早饭了没有?”
“飞机上吃过了。”她答。
两句话下来,气氛又重归与安静。
季芸暗自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手里拿着的毛毯,思索着还要说些什么。
“我先上楼整理东西。”秦晏棠率先出声。
季芸望着秦晏棠上楼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她手下扶着沙发,朝着那处说:“中午的时候去看看你爸爸吧。”
秦晏棠脚步稍顿,脸微微往后侧过来。
“他现在还住着院,不知道你回来了 ”
“……好。”
……
等到秦晏棠下楼来的时候,季芸仍旧在客厅里坐着。
墙上嵌着的电视里正播着某个地方台的综艺类节目,传出来一片欢声笑语。
她视线是落在屏幕上,却是一副有心事的模样,直到秦晏棠下楼时发出些许声响,方回过神来,转头看她,站起身关切道:“房间里还有些什么要添置的东西么?我吩咐了吴妈,让她一直按原样打扫着,但过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你还需要些什么 ”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秦晏棠说,只见季芸从沙发上拿了一件东西来,双手拿着,递到她面前:“我给你织了条围巾,一直没找着机会托人给你带到国外去。刚好现在你回来了,试试看喜不喜欢?”
季芸把这条围巾翻来覆去在她眼前好几遍,话语里也含着一丝喜悦。
她的视线不由得落在那条手织围巾上,伸手接过来,站在落地镜前,仔细地围在脖颈间。
她头发长至腰间,围围巾时有些许麻烦,季芸走到她身边,抬手为她整理着,动作温柔。
秦晏棠能感觉到她那双温和的手轻轻抚过她颈间时传递来的暖意。
“大红色称得你皮肤白,很好看。”
秦晏棠无言,看着镜子里季芸。
她看着自己的视线总是温柔的。
“谢谢妈,我很喜欢。”
二人似乎忽地便冰释,季芸很是意外,怔了少顷,抬眸看着镜中的女儿。
少顷后,她才欣喜地回过神来:“喜欢就好。”
吴妈把煨了许久的鸡汤装好保温,给了秦晏棠。
走到门口,季芸又叮嘱几句:“两个人要好好说,你爸挺想你的。”
秦晏棠一脚踏进车里,回过身来,空出来的那只手朝她摆了摆:“我知道了。”
……
帝都中心医院。
“就是这间病房。”谭冗立把秦晏棠领到病房前,“那您跟老爷子慢聊,我在下面等。”
秦晏棠点了头,听见私人病房里有笑声传出,中气十足且爽朗。
那是秦濮罡的声音。
“所以说啊,爸,这一比起来,您这都是小病。”
秦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老爷子又是笑呵呵,可见平日里关系紧张的父女俩今日倒是相处得和谐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