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一队禁军策马巡逻园林,找到两堆混着血的雏鸡羽毛,和一具被啃噬剩骨的狍子,禁军向上汇报,上头下令不再放猎物进林,而是随处架起草人,草人穿有盔甲,盔甲内藏有细碎生肉块。
次日,草人全数被撕咬破碎,禁军放入新的草人,或站或卧,仅少数藏有肉块,一夜之后,有肉块的草人被撕碎,没肉块的完好无缺。
之后,林里的草人都安上皮制人面,不仅披甲还带刃,一概没有藏肉。三天后,这些草人才被全数撕碎,人面消失。这三日期间,进林的禁军都感到周遭有野兽围观的视线,纷纷检查了草人就立刻溜,没胆子下马收拾。
夜里,狼嗥凄厉。
顾霸忍着哭泣,却忍不住眼底落泪,他给王药比手势,示意——狼崽们饿了,它们难过。
“是时候了。”席墨生站起身,动作略显不利落,禁军的三十板子不是闹着玩儿,杖了他个皮开肉绽,至今伤还没全好,他差点以为自己会残废。
顾戚跑去扶师傅。
席墨生拍拍徒儿的手,向王药许诺,“皇上圣明,如一切顺利,明日必会撤销顾家军罪状。”
王药抬眼,“如不顺利?”
席墨生沉默片刻,低头凝视顾戚。
“安定王作战总会拟定至少两条计策。”席墨生拍拍徒儿脑袋,“我从前半天能学会一套拳,学习能力有口皆碑,我答应你,最坏的情况,是你需要给戚儿找个新的师傅。”
席墨生独自离开王家庄,往大理寺去,大理寺外驻有萧寅指派的龙卫军。
魏溪、宋河,以及一众最早跟随顾依的顾家军都关在大理寺狱。
“前任殿帅,您怎么又来?”尉羽盛不耐烦地挡住席墨生去路,“今天你口称的兄弟萧大人不在,大人也没留口信要我关照你,劝你千万别硬闯,至少等皮肉长齐了再闯。”
“我谈兄弟向来懂得投其所好。”席墨生从袖子掏出一根熬汤的大骨,“就你这狗嘴狗牙,应该不喜欢金银财宝,哪,去!”席墨生把骨头抛远。
尉羽盛瞪眼跨出门槛,席墨生蹦地一跳就跳过门墙,踩着屋顶直至牢狱入口才落地。
“哎哟……”杖伤牵动,似乎裂了,席墨生扶着腰走下地牢,惊见牢里空荡荡。
席墨生气冲冲找上大理寺卿,“张骞!顾家军人呢!”
张骞埋头案卷,答得惬意:“顾家军擅离军营,均已认罪,按律判军棍五十,今早移送刑部用刑。”
“你个混账!顾家军自愿入狱作证人,助查安定王被诬陷一案,你妄顾要事!琐事管得那么勤!是吃饱了没事干?”
“大理寺审案公正严明,可没有琐事要事之分,本官公事公办,你这意思是希望本官渎职散漫?”
席墨生闭嘴,他无暇浪费唇舌在无意之争,离开大理寺就往刑部对军人用刑的场地去,快抵达时就听闻军棍此起彼落的沉重声浪。
顾家军各各精悍,可毕竟是血肉之躯,席墨生武艺精湛,挨三十棍都得趴两天才能下床,这五十棍正常情况之下一定把人打得昏死过去,还怎么去园林‘喂狼’?
再者,如这顿刑罚是有心人在暗中操纵,要把人全部打死绝非难事。
席墨生闯进刑场,见顾家军四十几人排成几排,各别由两人用刑,那粗如手臂的棍子左右交替狠砸,棍下已是鲜血淋漓。
“住!”‘手’字未出口,席墨生发现了萧寅,上前就毫不客气拎住萧寅衣领。
“姓萧的!你说过会帮顾依,现下是出尔反尔?”
萧寅平静地瞅席墨生,“你以为即便是圣上准许,就没人会反对把一群骁勇善战的军人放走?要是他们真的都能驭狼,带着狼反扑怎办?”
席墨生指向刑场:“你看看,打成这样,他们一个个既不吭声,还都保持清醒,他们要真想反扑,早早带狼杀进大理寺救顾依!你也不会好端端站在这!”
萧寅蹙眉,“什么意思?”
“哼。”席墨生冷笑,“好一个将门之后,做了亏心事居然这么淡定,我查过了,大理寺卿是你二哥的小舅子的岳父,你们萧家,明堂上和张家叫嚣,私底下就千丝万缕纠缠,顾依在牢里被打成重伤,皮肉烂得见骨,你敢说你不知情?”
萧寅沉着脸不应。
“哈,默认,我就想,哪个英雄那么能耐,可把顾依名声在外的铜皮铁骨打烂,哎,还有谁?”
“没凭没据,别乱吠。”
“萧狗,顾依要是保不住,我发誓,我让你萧家无后。”
萧寅深深吸气,似努力克制情绪。
“萧小老虎,混在黄鼠狼群久了,还真是……”席墨生拿手背拍打萧寅胸口,“长大了。”
萧寅手按佩刀,斜眼瞪席墨生。
席墨生已没得带刀,他抱胸回瞪,露出手腕戴着的手环。
萧寅震惊:“这是……”
“你夫人的东西,和你儿子戴的成对。”席墨生冷言,“我席墨生,自从考武试图做官,就没想过当英雄好汉,各种下三滥的手法,一定做得比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