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刑罚除非有主子明言可以闭门受刑,否则都得在光天化日之下。
席墨生再见刑凳,禁不住就打寒颤,他不到一周以前才趴这儿挨了三十廷杖,那回皇上可没打招呼,杖杖都是十成力往肉里打,好险他筋骨天生有韧性,没给打成残废。
饶是如此,皮开肉绽的苦还是不好受。
“席大人,得罪了。”内侍上来替席墨生褪袍服,只留一层中衣。
刘燕文给顾依端来胡椅,“王爷,请歇着稍候。”
“嗯。”顾依大刺刺就坐,神态慵懒,“本王口渴。”
“这就给王爷上茶。”刘燕文躬身退下,没多久便好几个内侍带来茶水点心伺候顾依,还有人给他执伞遮阳。
刘燕文亲自给顾依斟茶,“王爷可还有别的吩咐?”
顾依见席墨生正朝自己透来发光的眼神,左右两名内侍已把廷杖扛来。
“不准伤了席大人。”顾依说。
“是王爷。”刘燕文看向执杖的人,干咳两声。
杖起,唱数的尖嗓喊‘一’,杖便兜风落下,却不是垂直砸落,而是斜斜擦过。
“嘶!”席墨生身子颤抖,因本就有伤,受刑处仅挨一杖即透出血。
“二!”啪!
席墨生喊出声:“唉呀!”
顾依无奈,对刘燕文说:“再轻点。”
刘燕文点头,对内侍比个手势。
“三!”啪!
声量明显小了些,席墨生没再喊叫。
“四、五、六……”廷杖陆续砸落,有条不紊,席墨生面额冒出汗珠,渐渐聚集到下巴成水珠滴落。
到底是叠着伤打,再轻还是折腾,顾依见席墨生硬气忍耐的模样,撇开了视线不忍多看。
“刘公公。”
“奴婢在。”
“请太医。”
“王爷勿操心,行刑一结束就会立刻把席大人带进屋里疗伤。”
顾依摇头,“不是看他,让这几日给本王针灸的太医过来。”
刘燕文会意,立刻就招来顾依要的三位太医,这三位太医是皇上亲自挑选,他们都认识王老爷子,吃过顾尔成亲时的喜酒。
顾依伸出手,先到的廖太医立刻给他把脉,后到的罗太医小心解开顾依衣领,附耳检查顾依呼吸,最后到的季太医退下顾依鞋袜,早前放毒的穴道还有淤血痕迹,太医稍微拍打几下便拿出放血的针扎入。
“王爷。”廖太医愁眉苦脸,“您身子虚弱,再要受刑十分危险。”
顾依也知自己状态很差,怕是轻打也难捱,可这顿罚不仅是证明自己的忠诚,也是给皇上立威,不能躲。
“给我用药。”
廖太医看向季太医放出的血,紫黑还隐隐泛出恶臭。
“王爷,王大夫给您开的雪上一枝嵩是得适量服用才可抑制您体内毒性,过量可以临时提神,但后患无穷,您现在这般状况都是因在战场时不按量服用而致,切不可重蹈覆辙。”
顾依捏住眉心,嗓子嘶哑:“给我用药。”
“二十!”啪!
席墨生的二十杖结束,人已成破布那样挂在凳上,受责处染得一大片猩红。
刘燕文叫人把席墨生扶下去治伤,其余留着的人便开始清理现场,准备下一顿刑罚,由于那是足足一百杖,需分几人替换,于是又来了几个内侍。
顾依见新来的内侍有几分眼熟,想起是太后身边的人。
不安涌上心头,这些人若然是奉太后之意而来,那定会实实在在地打。
“给我用药,不然杀了你。”顾依攥住太医衣领。
X
那跨越一个冬季的征战,顾依没有一日睡得好。
石门寨被围的十二日里他几乎没睡,而后直到盐州城破,他不曾卸甲、不曾合眼,除了喝水服药就没吃别的东西。
能活着撑到这地步他也觉得神奇,并非觉得自己神奇,而是王药给他开的药真如仙丹。
石门寨的十二日苦战期间必须节省用水,顾依便吃王药准备的药丸,期间他情绪紧绷,总是记不得自己是否已吃药,因担心毒发便只要想起来就吃。
结果一大袋一个月分量的药居然不到两周就吃完,他才发现自己服用过量。
蒋帼请来的大夫中有一位在初次诊脉后就问顾依是否近期被下毒?顾依很认真地想过后否定,他自从收留顾玖在身边就很小心,只吃顾玖吃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