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完啦?”席墨生问。
顾依侧头挣开眼,发现自己房里多了张床铺,席墨生趴在那儿。
“你怎么睡这儿?”顾依很是纠结 ,席墨生在的话他就不敢喊疼。
“陛下要我暂时住这儿保护你。”席墨生惬意地吃着李子。
顾依磨牙,保护?那刚才装什么晕?知不知道我给打得多惨?
这些埋怨只在顾依心里略过一遍就消失,他知席墨生没必要冒险闯进宫里,挨打着实冤,他知自己欠了席墨生一回。
赶来的太医们忙忙碌碌给顾依退衣,因汗湿的缘故,他身上的刑伤都得重新上药包扎。
席墨生侧卧着,大刺刺观看顾依给除得赤条条。
“没打烂呀?”席墨生盯着顾依还保持着洁白的中衣,问刘燕文:“一百杖打这么干净好吗?会被人说啊。”
顾依有意无意看刘燕文一眼,适才他警惕过刘燕文,勿要把太后来过的事闹大。
刘燕文走到席墨生床边,挡住席墨生视线,“席大人,王爷万金之躯,您请回避些。”
“唉呀,罪过,罪过,阿弥陀佛。”席墨生嬉皮笑脸地调侃。
席墨生吊儿郎当的个性,顾依已习以为常,毫不在意,且他在这儿又是皇上的意思,可不能任意赶走。
就忍忍吧。
顾依抓个靠枕来抱,再要块布巾来含。
上药过程痛不欲生,无论太医用的多少力道,揉在不堪一击的伤上都犹如再施一遍苦刑。
顾依把靠枕抓得几乎要撕破,牙咬紧得连带脖子肩膀也酸疼。
席墨生不知在吃什么别的水果,吃得啧啧有声,顾依忍无可忍,吐出嘴里布巾说:“给我吃些甜的!”
刘燕文愣了会儿,马上叫人端来一盘水果,有樱桃、柑橘、枇杷和桃子,顾依迫不及待就抓起来吃,痛苦化作了食欲,他后觉自己已很久没吃得这么痛快。
刘燕文欣慰,差人拿更多素食糕点来。
“王爷您多吃点儿,难为陛下昼夜为您担忧。”
顾依含着两颗樱桃,“陛下……担忧我?”
“可不是吗,自从您离开京城,陛下天天惦记您,您那日负伤入宫,陛下彻夜不眠。”
皇上日理万机,未必就是在担忧自己吧——顾依这么想。
身后太医开始用劲儿揉,疼得顾依险些翻下床,伸手抓起个未切的大桃子送口里咬,打发对疼痛的注意。
太医谨慎地说:“王爷请忍一忍,这几日会比较难受,淤血散了才能好得快些。”
一旁待命的太医默默摇头,另一位则欲言又止,迟疑片刻还是摇头。
太医们的古怪反应令席墨生起疑,可刘燕文却还尽责地挡着他察看顾依的视线。
“刘公公,你和陛下说一声,换个地方让王爷待,王爷得吃肉才能长肉,这么吃草下去,他那腰身得比小姑娘还细。”
刘燕文点头,“有理……谢席大人提点,我这就去。”
刘燕文就这么跑了,顾依想叫住又没个好借口。
席墨生的床铺传来簌簌声,怕是要过来察看,顾依赶紧往床内爬,撩被子把身子盖起来。
“王爷,还没好……”
顾依挥手赶太医,“没事了,你们明天再来。”
太医们无可奈何,只得躬身告退。
席墨生驼着腰慢腾腾走来,出手就要去掀被子。
“住手!你敢看一眼,我告诉我夫君!”顾依龇牙咧嘴。
席墨生赶紧缩回手,无辜地嘟哝:“我对你可没非分之想。”
顾依拿一颗桃子往后扔给席墨生,“那就别靠近我。”
“是——是——王夫人。”席墨生抛着桃子转身。
顾依第一次听人称呼自己‘王夫人’,心底觉得受用,对王药的思念也蓦地剧增。
“席兄,你说陛下什么时候会让我回王家庄?”
席墨生又转回身来,一脸认真地吃着桃子思索,“这个嘛……”
顾依耐心地等席墨生回应,忽地席墨生快手抽走他身上被子。
“哇……”席墨生盯着顾依身后发呆。
顾依气得忍住疼痛爬下床要抢回被子。
席墨生不让,躲来闪去之余还在盯着顾依屁股瞧,“谁把你打成这样?你不说我就不还给你,连这房里每条裤子都给你拿走。”
顾依愤愤地考虑了会儿,相信席墨生是个能商量的人,便把刚才的事大致讲了遍,说完就加一句:“我不想让皇上知道。”
席墨生抓抓脸,把被子丢回床上,顾依才辛苦地挪回床上趴。
“啧……”席墨生退回到自己床铺,眼看要坐下,临时才想起坐不得,便趴回床上。
俩难兄难弟便这么沉默地趴了一下午。
皇上大概是要一鼓作气结了顾依的案,必须耗时和那群老头子辩论。
用晚膳时,席墨生边吃边说,“萧家会干出这事儿不难理解,你看,现在盐州收复了,灭夏指日可待,而且易如反掌,试问谁不想要立这可以名垂青史的功劳?萧儒必定希望萧寅可以得到这机会,可皇上若依旧器重你,就还是会派你领军。”
“李彦和萧家联姻,帮萧家是理所当然。”席墨生端碗喝汤,发现居然有肉丝,乐呵呵地念了声‘罪过’。
“至于应该很中立的吕琛……”席墨生用筷子搅顾依那碗汤,见也有肉便放心,“也许是不想被你的状元夫君爬头。”
“这三人联手弄出琼林宴那事的确不难,要治罪就难如登天。”
顾依忍不住好奇,“为什么?”
席墨生夹根肉丝放到顾依碗里,“罪疑为轻,这三人当时都不在现场,萧寅还是来护驾,只要他们当中没人认罪,就不存在直接的犯罪证据,按律不会定罪,反观你呢,你手握兵器威胁皇上,要不是皇上疼你,你脑袋当天已经掉了。”
“事情对你最好的发展就是证实你被诬陷,可诬陷你的人,法律上不存在。”见顾依不吃那肉丝,席墨生索性夹起来,趁他张口吃饭时往他嘴里塞。
顾依含着饭无声回瞪。
“吃,你不吃,我就跟皇上说你屁股伤得风吹过也疼。”席墨生笑眯眯。
“这里是斋宫。”顾依吐出那肉丝。
“啊!”席墨生浮夸地瞪大眼,随即放下碗筷朝顾依身后打开的窗鞠躬,“陛下。”
顾依哼鼻,他根本没听见人走近,连头也懒得回。
席墨生恶作剧被识破,若有所思摸下巴,“你被打成这样,从给扛回来到现在还都没睡过,不累吗?精神还那么好。”
顾依沉默,低头继续吃米饭。
“你眼神飘了,你又有事儿瞒。”席墨生扶着桌子压低身,由下往上瞅顾依。
俩坐不得椅的难兄难弟正站着吃饭。
“我合理怀疑你跑进皇宫是存心不想回王家庄,你怕王药看穿你,是不是?”
顾依故作无事,可席墨生见他耳根已发红。
“唉呀,安定王啊安定王——”席墨生大口吃饭,口齿不清地说:“怕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