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姑娘好……”沉水烟手脚捆绑得紧,遂蹦至濯缨跟前,喜笑颜开,又似含了几分不舍之意,“小烟儿不在身边,姑娘万要珍重,切莫太过思念小烟儿了,小烟儿会吃很多好吃的,不辜负姑娘重望……”
濯缨似笑非笑瞥了沉水烟一眼,心底暗忖:这丫头走了,无人惹是生非,她不知该多潇洒自在!
“濯缨姑娘既如此发了话,那就依例行事。”容铮见状,虽仍有些顾虑,却还是依了濯缨之意,令小厮将沉水烟押解去了府衙。
沉水烟刚被送走,濯缨随容铮和飞将军行至中庭时,忽闻一声轻笑,似在哪里听过,竟生出几分熟稔:“这是出什么乱子了?好生热闹呐。我进门时,瞧见小厮押着个丫头走了,那丫头还挺欢喜的模样?真是有趣。”
濯缨抬眼,方见来人一身白色长衫,外罩蓝色大袖衫,手持一柄桃木剑,意气风发的模样,犹似初升的朝阳,确似在何处见过。
顷刻间,濯缨如梦初醒,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是当年坏了她好事的那个捉妖师,还拐走了夙厌离那只黑乌鸦。
“徐公子!”飞将军见了来人,竟不若待容铮那般粗俗无礼,而是客客气气拱手行了礼,禀道,“这位是借住于此的濯缨姑娘,其随行婢女不守规矩,偷吃了馆中余粮,为兰大娘逮了个正着,现已押解送去府衙问罪。”
“这位就是濯缨姑娘呐,有礼有礼!”这徐公子似乎常来竹里馆,听闻飞将军之言,遂拱手与濯缨见礼,濯缨只微微颔首以作回应。又听得徐公子继续道,“不过吃了些膳食,飞将军何至于如此严苛!濯缨姑娘怎么说,也来者是客,怎好将人随行婢女直接送去了府衙,未免有些失了礼数……”
“文君所言,甚是在理,我亦是如此思量。然,濯缨姑娘……”容铮瞧了濯缨一眼,若有所思道,“两位姑娘远道而来,确是我招待不周,怠慢了姑娘,才生出这般祸事,委实怪我。”
这容铮见了徐文君,倒似硬气几分,竟壮着胆子往自个儿身上揽事儿。徐文君闻言,扬了扬手中桃木剑,不以为然笑道:“此等小事,何须惊动府衙?算算日子,下个月就是中秋佳节,团圆热闹些好,一会儿我就遣人给你们送些银两,去置办些席面,好好热闹热闹。飞将军,依我看,是你行事太过板正,此事尚还有回旋之地,不妨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徐公子雅量!老妇谢过了。”随后而至的兰大娘似乎极给这徐文君面子,见其开了口要送银钱,立即松了口,眉开眼笑地作揖道谢,遂自行离去。
飞将军见兰大娘不再多言,遂退在一侧,不敢生事。濯缨见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沉水烟那个贪吃鬼岂非就不必流放千里,要留在她身边惹是生非了?
飞将军已然拱手,似为这徐文君所劝好,有要去追回沉水烟的意思,濯缨急忙劝阻,义正言辞道:“承蒙这位公子美意,然,此事绝不可就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人活在世,错了就是错了,理当受罚。我那丫头,自幼为我宠惯了,不知天高地厚,惹了此等祸事,如若世子爷碍于情面饶了她,那可不是帮她,而是害了她。”
“不曾想,濯缨姑娘也如飞将军一般,是个明事理、公正不阿之人。委实教人敬佩!”徐文君闻言,不禁笑了笑,提剑拱手拜道。
说着话,一行人已入了花楹水榭,水榭于小池之畔,堤岸杨柳依依,池中莲花起落,亭沿四下有青纱重重垂下,微风徐徐,极为飘逸。
徐文君与容铮落座,屏退了飞将军与其他下人,这才搁下桃木剑,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了容铮:“诺,这是三千两银票,我可是砸锅卖铁、倾尽家产,好不容易才凑齐的,全借给你了。”
“徐都尉府,何至于没落至此,区区三千两,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容铮接过三千两银票,不禁打趣了几句,别过头放在濯缨面前,“阿缨姑娘,这三千两银票,我明日就遣人送去芜城宋家,你与宋家之债就此两清,也不必日夜为了逃债而四下奔逃了。待小烟儿服役刑满,我则遣人将其接回来,与你团聚。”
“世子爷大恩,濯缨委实感激不尽,无以为报,惟有来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濯缨立即起身,郑重其事,俯首作揖拜谢道。
“阿缨姑娘如是诚心相报,何必等什么来世?不妨就以此生为报?”徐文君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着,别过头饶有意味地看了容铮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