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漳南城大约五十里外的南面是胡墅县,就在一个月前,漳南、胡墅还都姓陈,如今,两县交界处已驻守不同服饰的士兵。两县百姓间的集市买卖管制的不甚严格,两地没有明显的泾渭分明感。
陶修等人先在胡墅县落脚,遥望五十里外的漳南城伺机而动。
陶修离开京口的第二日,公仪林连赶一天一夜的路兴致冲冲到达江矶营,他在听段泽讲出陶修随众执行任务已于前一天离开时,那张因赶路变得异常红润的脸刷的露出无力的惨白,蠕动唇角想找个发泄怒气的人,巡视一圈发现这里站的都不是自己人,最终吞下这口闷气,冷声问段泽:“把你们的任务统统跟我细讲一遍。”
四月那会,段泽还可以无视这个年轻人的冲动、无礼、傲慢,现在却不得不服从此人的命令。听段泽讲述他们的计划时,公仪林的脸色越发难看,差点惊呼:“他们是饵?”
等段泽把计划和盘托出后,公仪林急问:“若那帮斥候杀了彭枝礼、在城内制造混乱,再迅速从胡墅发兵攻下漳南,难道不怕引起更大的战事?周国能容忍此挑衅?”
段泽呵呵笑道:“右卫将军远在朝堂,不懂两国边境的状况,这只是一次唇齿的龃龉摩擦,周若不服,他们必然也会如此攻我们的城池,看谁的耐磨性更佳,边境的小规模战事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公仪林沉吟片刻,突然以拳击掌舒展眉头道:“好,就请段校尉立即为我备一匹快马,我现在就去胡墅与他们汇合?”
站在他身后的侍卫阿八一听此言,吓得魂不附体,立即劝阻:“公子?万万不可,你怎能以身涉险?我决不能让你去,来的时候说好三五日就回都城,你要真去胡墅,何时才是归期,与你告假的期限也不同啊?”
公仪林边往屋外走边说:“你不用随我去,正好我修书一封替我带去给伯父。”
阿八杵在原地懵了,公子还真抛了难题给自己,陪他去胡墅凶多吉少,独自回建康报信又有抛弃主人的嫌疑,若公子有危险他是八条命都赔不起。阿八反应极快,跨步追上前一把拽住公仪林手臂,泪珠哆哆嗦嗦挂在眼角,大声道:“我有保护你的职责,绝不敢离开半步,更何况让你独身过江,你去哪我一定要跟着。”
他早就听司子说过,公子小将军这人表面上玩世不恭,但心软,耳根更软,不知眼边硬挤出来的几滴猫尿能不能劝住他。
只听公仪林干脆地答应道:“不愧是阿八,危难时见忠心。段校尉,准备两匹马。”
段泽本就不敢答应公仪林的要求,见侍卫阿八没劝动,只好勉强先应着:“等我去大将军处请示再回复右卫将军。”
卢思苌得到消息后飞快来见公仪林,他又怎敢冒险让朝中官员从自己军营出发,公仪林要真出意外死在外面,这间接害死右卫的屎盆子恐怕得扣在头上许多年。
公仪林早准备好说辞,以晚辈向长辈虚心请教的口气恭恭敬敬,把理由说得冠冕堂皇:“将军,林此趟来京口目的是观摩江矶、飞燕二营的军容,借鉴将军统兵调度的本领,取之长处,待回建康时把此处所学的本领用在宫城禁卫的操练上。江北还有两处城池,我要一并去巡视一遍。”
卢思苌心道:你这小子,一面跟我提要求,一面拿禁卫统领的身份压我。他把这放荡不羁、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叫到偏处,问:“你为何一定去胡墅?”
“我跟将军一样,对丢掉漳南县愤愤不平,今有此立功的好机会我期盼已久,望将军不要阻止。放心,我绝不会插手威锋幢的计划。”
卢思苌从他眼中看见同那帮年轻斥候一样明亮蓬勃的眼神,一口拒绝:“不行,你身份不同往日,就凭我和你伯父相识多年这一点,我也不许你胡来。”说完转身就走,却暗示跟在身后的段泽:“准备船只和马,让他发现。”
段泽这个大粗人,把公仪林引至江边时指着一条空船,只差挑明了说:“这是给你准备的。”
段泽送他到江对岸,临别时递给他一块令牌,又叮嘱数次:“末将不敢质疑右卫将军的报国之心,到胡墅后千万以自身的安危为重,胡墅的县尹葛伏见令牌一定会照顾你。”
公仪林从段泽手中接过准备好的路引翻身上马立即出发。
十月大江两岸的稻子一片金黄,在秋日明亮的阳光下散发清新的香气,他身披猩红披风,英姿蓬勃的身姿与身后浩渺的金色稻田融为一体,浑身上下耀眼夺目。马鞭在空中炸出一道清脆的响声,两匹枣红的马一前一后飞快没入田野小道,段泽遥望他们的背影,摇头惋惜道:“到底年轻,缺少历练,别死在外面了。”
另一边,陶修、周石等人也都在胡墅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