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梦指控二皇子故意命她接近范思辙,想办法将范家拖下水,但范无救却一口咬死是自己借着二皇子的名义来办卖身契赚钱,至于袁梦为什么会找到范思辙,那纯属偶然,和二皇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会有这样的结果,范闲也早就料到,老二如今自顾不暇,这是断尾求生呢。
李承泽一脑门官司,范闲也没好到哪里去。
范若若正在学医,倒是有模有样的,每日从医馆回来就按照陈雍容的吩咐替他把脉,范闲就是有心想隐瞒自己的身体情况也不成,更不用说陈雍容时不时就翻入范家给他送来几个药方子,或者是调养身体的心法,在这两人的威压下,范闲也不得不乖乖就范。
陈雍容翻身落入院中,站在范闲庭院门口,看着正在廊下冥想的范闲,轻声问道:“怎么样?近日里感觉身体如何了?”
范闲平复好体内的真气,感受着身体的变化,道:“好像是好转了一些,霸道真气太过刚强,练些柔和的心法平心静气,反而觉得不像之前那么痛了。”
陈雍容叹了一口气,走到范闲身边,道:“可惜我的身法是老师传授,全凭自己摸索,不像那些名门大派,有多年总结的经验,有助于对症下药。”
“这才说明我家雍容是天才啊。”范闲侧身仰头看向陈雍容,笑着伸出手道:“小说里面能够自学悟道的都是世外高人!”
陈雍容牵起范闲的手,却将他从地上拉起,道:“更深露重,怎么不在里面等我?”
范闲嘿嘿一笑,和陈雍容牵着手进了屋内,道:“一进门就能看到,还不是方便你监督我嘛。”
陈雍容看看到他桌上的纸堆,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这是在写《红楼》?还在绘插图?”
“不是不是……”范闲赶忙将桌上的纸收起来,他转了转眼睛,随口扯谎道:“是在给奶奶写信,她老人家如今从澹州往京都走呢,说是要帮咱们两个筹备大婚,我怕她赶得太急,所以写信让她路上慢点。”
陈雍容微微一愣,道:“老人家年纪大了,是该仔细身体。”
她自己习惯了孤身一人,对陈萍萍和影子都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和六处的师兄师弟们都有要务在身、无暇亲近,与范闲这亲友众多倒是对比鲜明。
范闲见状笑着开口道:“要不雍容你也给奶奶写几句?”
陈雍容闻言面露窘迫之色。“这样不好吧,毕竟是你给老夫人的家书……”
“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我的奶奶不就是雍容你的奶奶吗?”范闲拉着她坐下,道:“奶奶听说我娶的是鉴查院院长的女儿,还是九品上高手,夸你是女中英杰不说,可是特意叮嘱我要好好对你。”
他当然不会说自家祖母提到过,能做鉴查院院长陈萍萍的女儿,必然和他一般,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磨砺要比寻常人更多,更应该好好保护。范闲只知道陈萍萍本人没什么亲族扶持,能走到今天这步全凭一己之力,确实和祖母所说一模一样,也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陈雍容闻言更觉得不好意思,道:“老夫人……奶奶实在是过誉了。”
范闲握着她的手,道:“写呗,奶奶看到肯定高兴。”
陈雍容拗不过他,只好抬手写了一封问安的信,还不等墨迹晾干,范闲已经接过她手中的笔继续写了下去,措辞倒是十分随意,写着“奶奶别着急,路上慢点儿走,我爹说大婚要等到春闱之后,我和雍容给您问安了”。
范闲写完还不由感慨一番,道:“还是雍容的字好看,奶奶看到了肯定要说我小时候没有好好练字了。”
陈雍容有些哭笑不得,捏了一下范闲的手,道:“你啊,是故意写上伯父,向奶奶告状吧?”
范闲洋洋得意道:“谁让老范偷偷和陛下穿一条裤子?奶奶教训不了陛下,难道还教训不了老范?”
陈雍容好笑地摇摇头,道:“就你心眼多。”
范闲将信收好,这才道:“前几日赖名成找过我,大概是想要调取鉴查院卷宗,我让人把他赶走了。”
陈雍容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几分失落,开口道:“你想和他合作?”
范闲垂下眼,轻叹一声,道:“想是想,但是不行。他自己能查到的东西有限,有鉴查院相助自然好,可是和你说的一样,一旦我同意合作,赖名成必死无疑。鉴查院只能是陛下的耳目,怎么有皇帝能容忍自己的耳目借给别人用呢?”
其实他心中也隐约能够明白,仅靠赖名成一个人是扳不倒李承泽的,只要庆帝没有吹响哨声,这场游戏就永远不会结束。范闲能做的也只有激起都察院的这群人,能查出多少便清扫多少,哪怕只扫除几个贪官污吏,也能为几个人扫去头顶乌云,看见人生中的几丝光亮,这便足矣。
陈雍容沉思片刻,开口道:“春闱三年一次,进京赶考者无数,从这无数人中选出二百余人再去殿试,入选之人中有皇子朝臣的门客学生自不必说,如赖御史这样身无家世背景的人,只凭着一腔热血赶考,二十年来屡试不中,人到中年好不容易以三甲同进士之身入朝为官,仅凭孤勇做事,没有投效任何人,还时常被人当做手中利刃使用,但仍旧奋勇向前、宁愿撞个头破血流,也不与任何人同流,可谓是世上鲜有。”
范闲闻言笑了一下,道:“雍容,这话怎么听着不大像是在夸赖御史啊,倒像是在说他愚钝木讷讨人嫌。”
陈雍容看向他,道:“这样的人,便是平日里遇上,大概也不会讨人喜欢,更不必说是在京都的官场上了。可是……”她看向范闲,目光灼灼,接着说道:“赖御史也好,你也好,这世上永远需要这样的人。”